王信神色微微有些複雜的看向城門裏麵。


    最初來邊疆的時候,他以為海人族就是人門傳說的那樣,蠻橫囂張,燒殺搶掠無可不做,讓邊疆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環境裏。


    當初他滿懷一腔熱血的來到邊疆,發誓要清除邊疆所有的海人族,卻被霜風眠摁在地上揍了一頓。


    “你仔細看看,那些,”霜風眠指著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抱成一團的兩個女性海人,“她們哪裏是你說的蠻橫囂張?明明是你蠻橫不講理!她們惹你了?你要無緣無故上前把人打一頓!”


    “她們是海人族!海人族無惡不作,他們就該被打!”王信不服氣的說,反正他叔叔王尚書和霜風眠的嶽丈李丞相不和也不是秘密,還以為鎮守邊疆,讓邊疆風平浪靜,說起來人人敬仰的霜將軍會是什麽風采,卻原來也隻是一個婦人之仁的人!


    錦都城那些看霜風眠如大英雄的人全都瞎了眼了!


    霜風眠又在王信頭上敲了一下。他這迴下手可沒留情,打的王信一個瑟縮。


    “疼麽?”


    霜風眠問。


    “你!”王信因為被霜風眠翻手剪住扣在了地上,他看不清霜風眠的臉色,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臉色早已漲成了豬肝色,他要被霜風眠氣死了!


    “明知故問!”王信恨恨道。


    霜風眠笑了一聲。


    王信便問:“你笑什麽?邊疆有你這種……人守,真是大不幸!”


    “哼,”霜風眠冷哼一聲,“可是這麽多年邊疆一直相安無事。”


    這小子一來就故意挑事,霜風眠知道這是因為錦州王按捺不住了,錦州王一直想對海人族動手。


    王信道:“如果你不這麽,這麽……優柔寡斷,”他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形容詞,接著說:“邊疆的海人族早就被殺光了。”


    “天真!”霜風眠嗤笑一聲。


    少年不服氣的說:“我怎麽天真了?我告訴你,你別看我今年才十八,但是,我師從武術大師,整個錦都,無人能打得過我!”


    “那還不是拜倒在了我一招之內?嗯?”霜風眠冷笑:“花架子!”


    “……我,我那還不是,不是因為你是將軍嗎?”王信狡辯道,“哎,你要不先放了我,我們重新打過?”


    霜風眠搖搖頭,“小子,你還嫩著呢。”


    王信開始掙紮。


    “別動。”霜風眠又照著王信的頭打了一下。


    “哎呦……”王信誇張的叫喚,想趁霜風眠分身掙脫出去。


    霜風眠道:“我輕輕打你一下你就知道疼,那那邊的海人被你故意往死裏打,海人族就不疼麽?”


    “那有什麽呀,”王信撇過頭,“海人族的血是冷的!”


    “難道隻有血是熱的才能感覺到疼痛?”霜風眠歎氣:“萬物有靈,眾生平等,隻要不是死物,那便都有知覺的,海人族血是冷的,涼的,但是不代表他們不會感覺到疼痛。”


    王信那時根本聽不懂也聽不進這話,叫嚷道:“果真,你對海人族有惻隱之心!他們罪大惡極,你不配做鎮守邊疆的大將軍!”


    霜風眠搖頭,哪裏罪大惡極?就算王後和公主的命真的是海人族葬送的,從那之後,每年葬送在人族手底下的海人族又有多少條?


    恐怕從錦州王下令斬殺海人族的那一刻,便數不清了。


    “王大哥?”寒時見王信在發呆,叫了他一聲。


    “嗯?”王信迴過神來,笑了笑。


    “寒時。”他說。


    寒時看向他:“怎麽了?”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麽?”王信有些迴憶的說。


    寒時點頭:“當然記得。”


    “是啊,”王信閉上眼:“永生難忘。”


    在邊疆的這麽幾年,霜風眠教給他的許多道理都是永生難忘。


    當時王信分要霜風眠和他正大光明的比試一場,不計較身份之別。


    霜風眠抽空放走了那兩個被王信打過的海人族,看到小女兒興致衝衝的提著小籃子要往鎮上去,便招手叫寒時過來。


    “爹爹!”小寒時蹦蹦跳跳的來到霜風眠這邊,聲音脆脆的,宛若銀鈴。


    “咦?”可是寒時接下來的話並不讓王信開心:“這個又是來挑戰爹爹的手下敗將嗎?”


    “小孩子別亂說,我才不是你爹的手下敗將,我可是錦都第一人!”王信叫道。


    霜風眠抽空拍了拍小寒時的頭,今日她梳的雙丫髻,一邊一朵小絨花,十分可愛。


    “我們還沒打呢,你先和這個小哥哥打一場。”霜風眠說。


    小寒時點頭:“好。”把籃子放在了一邊,看著王信,絲毫不露怯:“來吧。”


    王信憤怒的說:“霜風眠你別太欺負人!”


    霜風眠撒開了手,王信措不及防差點栽倒在地,緩過來後站起來,怒不可遏的盯著霜風眠。


    王信覺得霜風眠這是在羞辱他。


    霜風眠道:“如果你能打敗我的女兒,我就考慮和你打一場,如果不能,你還是從小兵開始做起吧。”


    霜風眠背著手,站在一邊,“開始吧。”


    寒時看著王信,擺出了進攻的樣子。


    王信扭扭手腕,“好啊,小姑娘嬌滴滴的,到時候把她打哭了可不怪我。”


    “大放厥詞!”霜風眠嗤笑。


    結果自然是王信輸了。


    小寒時隻用了三十招。


    王信一臉不可思議的單膝跪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懷疑人生。


    他居然連一個小女孩都打不過!什麽狗屁錦都第一人!


    之後王信在邊疆從一個小兵做起,霜風眠從不刻意打壓,他用了六年,一步一步,用軍工踏踏實實的往上走,一直做到了今天的副將。


    雖是副將,但軍中誰看見他,不恭恭敬敬的喊他一聲王副將?


    他名副其實。


    同樣,這六年來,他在邊疆看到了這裏的百姓同海人族和諧的生活在一起,看到了這裏的百姓並不是特別排斥海人族,看到了海人族多是純良謙遜,根本不是錦都人傳說的那般不堪。


    他早就對人門教導傳說的海人族改觀了。


    可惜……


    霜風眠夫婦死了。


    邊疆來了一個殘忍的將領,他們殺了、抓了幾百幾千的海人族,導致了這場禍事的發生。


    幾年前王信覺得海人族溫良的多,便建議霜風眠一舉把海人族驅除出錦州邊疆。


    霜風眠問他:“你知道兔子嗎?”


    “兔子急了,可是會咬人的。”


    大海的中央少有島嶼,海人族也不是一直生活在海裏,何況,海人族很少上岸,上岸也多半是來以物易物,交換一些生活必須品。


    就是這般的與世無爭,人族也容忍不了,想要把近岸的那些島嶼劃為己有。


    寒時道:“那時候,很開心。”


    “我們都希望你一直開心下去。”王信道。


    不過,好像把寒時送迴錦都,也沒讓她繼續保持笑容。


    寒時道:“我出征前,和錦州王說,我隻會幫他拿迴被海人族拿走的地方。”


    王信看了寒時一眼。


    “他同意了。”寒時扯了扯嘴角:“王大哥,我們隻用拿迴被占領的地方就好了。”


    不用對海人族趕盡殺絕。


    雖然最終的代價會很大,但是如果錦州王真的想對海人族趕盡殺絕,那大概會是魚死網破的場景。


    王信不太相信錦州王會在勝麵大的情況下能放過海人族。


    他點頭:“我知道了。”


    “所以,讓我試一試吧,先一個人進去,”寒時道:“一座城,不用全部八萬人。”


    慕容白也不太想放棄,而且寒時絕不會那麽不負責任,沉思了一下:“可行。”


    王信最終還是點了頭:“那便試一試吧。”


    有戰爭就會有傷亡,想不損一兵一卒就拿迴舒梁二城,純屬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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