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還未曾亮透,墨藍色的天空上聚著大片大片的雲,廊間掛的燈籠發出微弱昏黃的光亮。


    阿羅推門出來,穿戴還未齊整,她出房門的時候還在係上襖的係帶,嘴裏不停的打著嗬欠,她要在小姐他們起來之前準備好洗漱的熱水。


    阿羅抱了抱手臂,天氣太冷,即使是比平時多穿了一間衣服都不能很好的禦寒,等她走到院子正門的時候,看到一個披著白鬥篷的人推開院門進來。


    阿羅被唬了一跳,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原來是雲畫岫,張了張口,就有冷風灌進去。阿羅拍拍胸口,“大人怎麽出去的這麽早?”瘦高瘦高的,又穿著白衣服一言不發的,還好她膽子大,不然換一個人就要被嚇得大叫了。


    雲畫岫微微頷首,從阿羅旁邊快速過了,迴自己房間,門被關的嚴實。


    阿羅在雲畫岫經過的時候,鼻翼間聞到一股清新但卻濃鬱的酒味。


    這可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阿羅搖搖頭,去尋了木桶打水燒。


    ##


    寒時醒的時候頭有點疼,她揉揉額頭,慢慢支撐身體坐起來。


    記憶有些斷片,隻依稀記得昨晚誤以為慕容綺繡想逃追了出去,結果和雲畫岫一起在梅樹上喝酒,然後喝多了不小心從樹上跌下了,一個人抱住了她。


    寒時身上的錦衣都沒褪,但是剛醒來的時候被子角都掖的嚴嚴實實的……最後是誰接住了點下樹的她?又是誰送她迴房間的?


    想了一會兒實在是想不起來,頭又昏的厲害,寒時靸鞋起來,把昨天阿羅放在床前的那套衣服拿過來,換下身上這身皺巴巴的錦衣。


    但是阿羅準備的錦衣好像有些華美過頭了,寒時看著那套淡紫色煙羅的裙衫有些疑惑,不過自己身上的衣裳肯定是沒法穿的,不僅皺巴巴的還帶有酒味。


    ‘吱呀——’阿羅推開沉重的木門,小心翼翼的端水進來,見寒時正在換那件自己準備的錦衣,連忙走過來幫忙,然後又服侍寒時洗漱。


    洗漱完後就要梳頭著妝了,阿羅找了半天也沒在這屋子裏找到張桌子,就是凳子都沒找到半張。


    “就在床前梳頭發吧,”寒時擺擺手。


    阿羅無法,也隻能如此。她拿來梳頭水,象牙梳,鑲玉珍珠簪,碧玉釵,一對蘭花形白玉耳墜,一條由指甲蓋大小的渾圓粉色珍珠串起來的項鏈,一對淺碧色翠綠玉手鐲,一一擺放在床鋪上,看的人眼花繚亂。


    寒時覺得有些頭上的首飾壓得她有些眩暈。


    寒時揉揉額頭,頗有些無奈道:“你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幹什麽?”


    阿羅站在寒時身側,正在給寒時梳頭發,聞言道:“當然是給小姐梳妝的啊。”小心的覷了眼寒時的臉色,問道:“小姐不喜歡麽?這些都是花嬤嬤給收拾的,叫我到了梅州就好好給小姐哦不…郡主拾掇起來。”免得被人小看了去。


    “就連我們幾個的衣服也是要換上好料子的。”阿羅笑道,“不過我們的衣物還放在馬車裏,不著急。”


    寒時:“……”


    裝扮好後,阿羅看著著華裳、美麗不可方物的的寒時,按了按胸口,狠狠吸了口氣。雖然知道自家小姐生的美,可是平日裏都是素淡的美,沒想到這次隻是稍稍裝扮,越發美得明豔動人,教人挪不開眼。


    寒時見阿羅呆愣在那裏,扯了扯裙擺,“不好看也沒事兒,等下去了再換。”


    “不不,”阿羅連連擺手,“是郡主太好看了,阿羅被驚豔了。”


    “寒時?”門外傳來雲畫岫的聲音,“收拾好了沒?我們還要趕時間。”


    寒時帶著阿羅推門出去。


    雲畫岫負手站在院門口,聽見寒時推門,迴頭就見寒時盛裝打扮,一時有些新鮮,“你現在就打扮上了啊。”


    寒時搖搖頭,“我是郡主,禮法不可廢。”


    這一席話聽的雲畫岫直笑,也沒見她在錦州說著話。


    慕容綺繡早就醒了,不過她不想和雲畫岫那討厭鬼一起就磨磨蹭蹭的待在自己屋子裏,聽到寒時說話的聲音馬上跑了出去。看到寒時時顯然也被驚豔了一把,她圍著寒時轉了好幾圈,“真好看!”


    阿羅道:“嬤嬤也收拾了綺繡小姐的衣服,就在馬車上。”


    聞言慕容綺繡的眼睛都亮了,“我就說嘛,寒時怎麽會收出兩隻大木箱的東西呢。”


    “邊走邊說吧,”雲畫岫早就不耐煩聽這些了,已經耽擱了這麽長時間,再聊下去恐怕就趕不上時間了。


    “漵朝呢?”寒時問道。


    阿羅搖搖頭,“許是還在房間裏吧,我去找他。”說罷正準備走,看見漵朝從拐角處走過來。


    不知怎的,阿羅在漵朝經過自己身邊時好像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味。


    ##


    幾人下山到達驛館時,那對鄧大人也起來了,正在驛館和自己的女兒吃早飯。


    昨夜宿醉,雲畫岫的頭到現在還有點疼,但麵上波瀾不驚。


    鄧大人今年三十有二,是個長相儒雅的中年人,臉上續了點山羊胡子,眉毛稠淡,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官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


    坐在他旁邊的鄧小姐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長得倒是不像鄧大人,濃眉大眼,薄唇微抿,身段纖細,穿著一襲金粉色的紗裙,頭上插了七八隻金簪,耳朵上戴著兩隻大大的金珠耳墜,頸上還有著一隻赤金盤璃大項圈,端粥的腕上掛著一對明晃晃的大金纏絲金鐲……總之,俗不可耐……


    見到正在服侍自己用飯的驛卒突然跑過去對一群年輕男女點頭哈腰,鄧小姐生氣的把碗摔在飯桌上,粥撒了一桌子。


    鄧小姐濃眉倒豎,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嚇得驛卒迴頭看的一個激靈。


    鄧大人淡淡的瞥了雲畫岫一群人,見他們打扮都不太出眾,也許是身份不甚貴重的人,想著自己從今以後就管轄這裏了,就也不太高興,把手裏的碗重重放下。


    寒時奇怪的看了眼鄧大人父女,卻被鄧大人罵了一聲。


    “大膽!哪裏來的刁民,竟敢直視本大人!”


    寒時:“???”


    鄧小姐向寒時瞅了一眼,見到寒時長得這麽漂亮,頓時火起,她是十裏八鄉又名的美女,隨著父親赴任途中也沒見到比她好看的女子,她還以為自己就是除了公主外,天下第一美呢,這會兒見到寒時如此美麗,她身後的小女孩看起來也比她美,可不受不了了。


    “哪裏來的賤民,居然打擾本小姐吃飯!”鄧小姐尖叫。


    雲畫岫也火大,本來以他們的身份,哪至於把驛館讓出來去住山上呢,自己沒半夜把他們趕出去,委屈了自己,一大早結果還要被吼罵?他盯著鄧小姐,陰惻惻道:“賤民?”


    鄧小姐有點被雲畫岫嚇到,哪裏來的賤民,氣勢竟這麽可怕,不過她還是嘴硬道:“是呀,難道不是麽?”她爹是管這裏的大官,她怕誰!這人居然敢兇她!


    驛卒在一旁瑟瑟發抖,可是他不敢插嘴。


    “哦?梅州王室是賤民,錦州王室也是賤民,那你們又是什麽東西?”


    什麽?雲畫岫的話差點讓鄧家父女跪倒在地。他們哪裏有膽子和皇室比呢,這人是什麽意思?


    鄧大人偷偷看了一眼雲畫岫,又看了看驛卒的表現,瞬間冷汗浸透了衣衫,明明是這麽寒冷的天,他的後背卻全部被汗打濕,偶爾有穿堂風,更是讓鄧大人覺得膽顫不已,不會是那一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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