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上聚了許多墨色的雲,空氣悶悶的。


    寒時照例在萃星居練習術法,她已經學完了第一本了,隻是還不太熟練使用的技巧。


    口訣可以在心底默念,有的術法還需要用手結訣,這部分寒時還不太熟。


    阿羅搬了個長板凳和漵朝坐在廊下。


    阿羅在給寒時繡手帕,寒時會舞刀弄槍,對於繡花做飯是一竅不通的,不過還好身邊有心靈手巧的阿羅和廚藝高超的花嬤嬤在。


    手帕是棉布手帕,上麵沒有繡花草,而是三四片金紅的楓葉,如火如金,燁燁生輝。阿羅的繡技非常好,不過因為寒時暫且還用不了這種樣式的帕子,她就又挑了淺色的絲線,繡了有綠色楓葉或是竹紋的帕子給她用,她想著先用這種不名貴的帕子和線先練練手,到時候給寒時繡更好的。


    漵朝坐在一旁看寒時給他寫的樂譜,時不時照著寒時給他畫的曲譜吹一下塤。


    花嬤嬤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幅和樂融融的景象,她進來的時候手裏還拿著一個紅色的禮盒,但神色十分氣憤。


    “李府的人,果然還都是那種目中無人的樣子!”花嬤嬤憤憤道,“這是剛剛李府二少夫人差人送過來的,你來瞅瞅。”


    寒時收了動作,走過來接過禮盒,打開一看,裏麵裝的是一套珍珠頭麵,不過珍珠都是細碎的米珠,有的還沒有光澤,看起來不像是世家貴族用的,到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兒用的。


    寒時也皺了皺眉,李家再怎麽和她不和,麵子功夫總是要做足的,“會不會是李家的下人們自作主張,偷偷換了?”


    花嬤嬤搖搖頭,冷笑道:“你怕是不知道李家人那副難看的嘴臉。當年你娘親執意要嫁給你爹爹,李家人送的陪嫁五個箱籠裏三個是空的,還有兩個都是撞得你娘親的日常衣物用品!”


    這哪裏是嫁女兒呀?根本就是趕女兒!花嬤嬤氣的不行。


    寒時也不知道說什麽,隨意翻了翻盒子裏的東西,看到那套麵首下麵壓了隻顏色極好的翠玉寶鐲。


    鐲子大概有一小截小指寬,通體翠綠,成色極好,看起來是件珍貴的好東西,日常戴著也合適,就是有點老氣,需要上了年齡的人才能稱的起來。


    “咦?”這個鐲子花嬤嬤倒是沒看見,一時有些驚訝,“這鐲子挺好的,像是陪嫁的物件。”


    寒時看了看,道:“可能是大舅母給的吧。”畢竟有求於人,而且秦氏做人一向玲瓏。


    花嬤嬤點點頭,李家的人,也許就大少夫人秦氏和她的一子一女稍微好點了,霜夫人出嫁前秦氏已經進門,不過因為不久後秦家落魄了,秦氏在李家一向低調的很,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不然也不會在母家落魄後依然抓得住丈夫的心,護的起兩個孩子,在李家站穩腳跟。


    那二少夫人楊氏是後來進門的,不過看做派也是個眼皮子,腦袋糊塗的女人。


    “你把這個鐲子收好,”花嬤嬤道,又對阿羅道:“阿羅,這套頭麵給你,下次楊氏來的時候,你就帶出來。”反正不值錢,而且哪家的貴女會用這種東西?就算寒時是在邊疆長大的,那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鄉野女子!這麽做給誰看哪?越想越生氣花嬤嬤眉頭擰的緊緊的。


    阿羅放下手中的繡活,過來接過那套頭飾,一下子就愣了,“我不能要這個……”


    “拿著吧,小姐用不了,我老了也用不了,你正年輕呢,箱籠裏還沒有幾件首飾吧?”花嬤嬤說起這個,有點憐惜的看著她,“女孩子在正值青春年華的時候就應該好好打扮起來,否則等老了,想打扮也打扮不起來了。我那裏還有幾根我年輕時候買的簪子,晚上你去我那裏拿。”


    阿羅熱淚盈眶,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覺得自己何其幸運,遇到對她這麽好的小姐和嬤嬤。


    花嬤嬤一時間受不了阿羅這麽煽情的樣子,她擺了擺手,“多大點事呢?你以後把小姐照顧好就成。”她這把老骨頭遲早是要離開的,到時候寒時身邊沒有忠心護主的人才教她死不瞑目。


    傍晚的時候竟然又下起雪來,吃完飯,寒時早早帶漵朝和阿羅迴銜霜閣。


    冬風凜冽,寒時和阿羅都裹得像粽子,隻有漵朝穿的依舊不多,走路十分輕便。


    看著漵朝單薄的身形,真叫人擔心他會凍著。


    漵朝現在已經看起來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模樣了,寒時不好意思拉著他,他一路倒是像在生悶氣一樣有的很慢。


    “漵朝?”寒時迴頭看了眼走在的快丟了的漵朝,有些納悶了,平日裏都走的挺快的,而且她和阿羅穿的厚重都走的比他快,這都是她第三迴迴頭找他了,“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漵朝聞言,搖了搖頭,加快了腳速,跟了上來。


    本以為寒時會牽他的手,可是寒時又走了。


    漵朝:“……”


    寒時的屋內放著炭盆,十分暖和。漵朝坐在小凳上吹塤給寒時聽,額頭出了許多細細的汗。


    一首輕快的小調硬是讓漵朝給吹成了濃濃的哀思之情。阿羅似有所感,已經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淚,她從有記憶起就跟著牙婆一起飄蕩,因為長得不好看,受了許多苦頭,不過好歹她天生樂觀,做事勤快,這才苦盡甘來,遇到了小姐和嬤嬤,但她聽這曲子,卻覺得眼前這個海人比她過的還要苦,曲子裏的意境真是讓人難過。


    寒時沒注意這個,她正坐在桌前給雲畫岫寫迴信。一撇一娜十分認真,但是字卻有幾分些淩冽的意味。


    寒時的字匯合了霜夫人和霜將軍兩人的風骨。


    霜夫人寫的一手好簪花小楷,而霜將軍是行兵打仗之人,他的字有股肅殺的意味,兩者結合就形成了寒時這種清涼淩冽的字體。


    雲畫岫在前日來找她的時候說他買了幾隻翠鳥,已經訓練的差不多,以後可以用翠鳥傳信。剛剛就一隻翠鳥飛過來,停在窗前,腳上綁著雲畫岫的信。


    寒時伸手去抓翠鳥,那鳥兒也不怕她,任由她取下爪子上的信。


    寒時取下信箋,拿了快軟綿的糕點撕碎喂翠鳥,然後打開信箋讀信。


    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是雲畫岫覺得無聊,邀她明日去郊外的翠微山打獵的,雲畫岫寫了很多好玩的事,一下子就勾起了寒時的心思。


    這些天寒時一直悶在家裏,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練習術法,的確應該去放鬆放鬆了,何況過些日子雲畫岫和錦瑄就要去邊疆了,再有機會相聚去玩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於是她提筆迴信,準備在睡覺之前把信寫好送過去,免得耽誤了安排。


    寒時寫好信,漵朝已經吹完了三首曲子了,阿羅也哭濕了一條手帕,眼睛都給哭的腫的像兩隻桃兒。


    看翠鳥振翅飛走,寒時才關好窗。


    轉頭看到兩人的樣子,寒時一臉懵。


    漵朝神色幽怨,阿羅眼睛已經哭的腫腫的有點睜不開了。


    “我迴去了。”漵朝不等寒時說什麽率先離開。


    阿羅擦了擦眼角,聲音嘶啞,“小姐您早些睡覺。”說完也走了。


    寒時:“???”


    寒夜已深,寒時自己收拾收拾就爬上床睡了,睡前還在迴味信裏介紹的好玩的事,不過也不知道明天雪會不會停……


    漵朝迴了房間,冰冷的環境讓他火熱的心慢慢沉靜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覺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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