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沉拍了拍手,一腳踩在箱子上,鎖徹底合上。


    這樣算是處理完了吧。


    維貝拉的心結無非在於她的父母……他看了看四周,迴憶著剛剛看到的照片,握住十字架,讓自己的精神與周圍環境開始同步。


    鏈接的線在顫動。


    廖沉思考著“父母”的形象,想著自己曾在書中和上學時聽聞過的“父母”的行動模式。


    從角落中湧出藤蔓,封閉廖沉的視野。


    他對著唯一有光亮的方向開了幾槍,藤蔓被燒出一個空洞。


    從那裏麵鑽出後,廖沉發現自己又迴到了供應中心。


    不過,四周的藤蔓已經沒有他進入維貝拉的記憶時那麽密集,試衣間甚至近在眼前。


    和諾維萊以及貝格蒙特那時廖沉覺得有些不一樣,但此刻也沒必要思考這些。


    廖沉小心翼翼地接近試衣間。


    試衣間列成一排,位於供應中心內部的一個空間,大約有十個左右。


    廖沉自己當時用的是最裏麵的一個,但他還是打算一個個試過去。


    他首先用普通的接近方式擰了擰試衣間的門把。這裏采用的是雙重門鎖,電子鎖在整棟商場失去電力係統的情況下失效,但普通的門鎖還是起效的。


    有些能夠打開有些則不能,但前九個裏全部都沒有人,隻有藤蔓纏著的人偶。


    “那麽就是最後一間……”他一個個查看過去,最後一個無法擰開。


    他踹了一腳,也無法踢開。


    是自己的力量不夠,還是因為主人的意願呢?


    廖沉想起貝格蒙特的夢裏被輕鬆踢碎的玻璃門,決定迴去要找羅爾斯進行力量方麵的訓練。


    “嗚嗚……”


    最後一扇門被踢了一次後,裏麵傳出來少女的哭聲。


    這次的聲音已經是最接近維貝拉在現實中的音色。


    他再次敲了敲門,裏麵的人卻不迴應他。


    “維貝拉?你這裏麵嗎?”


    “……”哭聲稍稍停了下來。


    “可以把門打開嗎?我們該迴去了。”


    “……迴去,迴去哪裏呢?”


    “恩……”廖沉猶豫了一下。


    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也十分難迴答。


    “家”嗎?


    “已經迴不去了……不是嗎?爸爸媽媽已經不要我了呀……”


    “他們沒有不要你。”


    “……把‘怪物’一樣的女兒扔掉,才是人之常情吧?”


    這是哪門子的人之常情啊?


    廖沉覺得無奈,但還是繼續敲門,他正想找點什麽話題,維貝拉卻自己說了起來。


    “我啊……以前,晚上的時候,有時候把所有的課程提前完成後,不會告訴elf,而是自己在家裏跑來跑去。”


    “那個時候經常從門縫裏偷聽爸爸媽媽講話……”


    “那種機會其實很少。因為大多數的時候,有好多好多課要完成呀……然後經常被打。”


    維貝拉哭著笑了一下。


    她看著自己的手,掰著手指數了起來。


    “鋼琴課,舞蹈課,插畫茶藝騎馬射擊,必須要拿到第一,必須在鏡頭麵前笑出來。”


    “不那麽做的話,爸爸媽媽會不開心吧。他們希望‘自己’的女兒是第一。”


    “……我不想看到,他們不開心啊。”


    “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那些課……”


    “我隻是想待在花園裏。”


    “然後上學之後,漸漸明白自己,自己家和別人不太一樣。”


    “即使不談這份怪物一樣的能力。”


    “就讀的是重點公立學校。一直都是住校。每一次放假都是elf來接我。”


    “好像站在車站,周圍都是父母,但是我隻能跟著elf。迴想起來,家長會,開放日,合作活動,他們也從來沒有親自來參觀過。隻是通過elf看剪輯,大概比電視劇中插播的廣告更短吧。”


    “周圍被用來比較的對象太多了,堂哥也好,同學也好。我比以前更努力,但是還是多少次都掉了下去,但是成績單早就在我迴家之前送到了爸爸媽媽手上。”


    “和往常也沒什麽不一樣,被打,被關進箱子裏,被關禁閉。不許出門。”


    “然後那一天我再次站在了門前。”


    “隻要使用育嬰箱,不論多少個我的代替品都能出現,對吧。不明白啊……為什麽我會在這裏,為什麽我會出生呢?”


    “我已經受夠了……”


    少女發出疑惑的鼻音。她坐在試衣間的金屬椅子上,緊緊抱著膝蓋縮成一團。


    和諧的家人嗎?


    廖沉單膝跪在門外,想了想又說道。


    “……很快就不會痛苦了。”


    他意指造夢的事情,如果造夢成功了,維貝拉就會擁有對她而言幸福的父母,那樣就能讓喪夢的病症稍微緩下來了吧。


    在那之前,必須見到維貝拉本人,接觸到她才行。


    “爸爸媽媽不會不要你的,你隻要走出來,他們就在等著你。”


    善意的謊言就是這樣嗎?廖沉迷惑了一瞬,但他得繼續說下去。


    “真的嗎?”


    “沒錯。”廖沉繼續說著,“他們一直都很喜歡你。並不是不愛你,隻是方式有些問題,但是他麽已經知道自己的方式不太對,以後……”


    父母該怎麽做呢,他也不太明白。


    從過去所看的書中,幸福美滿的家庭,他沒能從維貝拉這裏看到。


    這是不幸的家庭嗎?


    廖沉編織著謊言,持續敲著更衣室的門。


    隻要給維貝拉希望的“現實”就好了。


    那之外的事情都不用考慮。


    過了好一會,裏麵的哭聲一直持續著。而後,輕盈的腳步聲隨著哭聲響了起來。


    門被打開了。


    維貝拉眼睛哭得紅腫,她看著廖沉坐在她的麵前,努力想要控製眼淚,但還是無法控製自己。


    他接住少女。


    在擁抱之中無法停止的痛哭的聲音。


    “沒關係了,在找到歸處之前,先留在我身邊吧。”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著維貝拉的背。


    像聽見心髒鼓動的聲音般,線也在那鼓動之間被加強了聯係。


    聲音和四周的景色都隨之遠去。


    廖沉緊緊扶住試衣間的衣杆,不知道為何氣喘籲籲,精神也異常疲憊,被抽走了大部分力氣。


    是因為能力的消耗過度了嗎……


    格羅麗婭看到主人終於醒過來,從包裏抽出一針興奮劑打進血管,就在她剛剛給廖沉貼上止血棉花的時候,維貝拉突然打開了門。


    她趕緊收起注射器和棉花,偷偷藏在身後。


    “我還擔心你在裏麵睡著了。”維貝拉扶了他一把。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睡著了吧。廖沉內心苦笑。


    “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不太好。走路沒問題嗎?”


    “我沒問題,已經都買好了嗎?現在迴去嗎?”廖沉咬著牙說道,他視野有些模糊,隻能讓格羅麗婭操縱地圖導航方向。


    維貝拉看起來沒有問題,而且也沒有陷入睡夢中,但迴去no0後必須安排一次檢查。


    他排算著接下來的行程,精神愈發消耗,頭痛的程度也愈發加深。


    “恩,要我背你嗎?”維貝拉歎氣。廖沉不會真的是普通人吧。看來以後作戰的時候得多照顧他一把。


    “不用了,我能行。”廖沉輕描淡寫地站直,手指拂過剛剛注射的位置。效力已經開始發作,但這種不正常的清明狀態就像是靈魂和身體徹底抽離一樣。站在地麵上的他和注視著這一切發生著的他。


    不管怎麽樣,說到底還是要加強自己的能力,絕對不能依賴上藥物。


    廖沉冷靜地想著,換迴運動裝,拎起裝著已經壓縮好的衣服的袋子。


    因為都住在no0,直到到電梯之前兩人才分開。


    “你住在五樓?我也想去看看。那是小隊指定的校內基地吧?”維貝拉抱著手歎氣,“什麽時候才能正式執行任務啊。”


    “很快了吧。”廖沉道。畢竟隻差提莉亞一個人了。


    “恩,不過我也是第一次和特殊能力者合作,希望順利就好。”維貝拉避開廖沉的視線,她突然想起來廖沉可能沒有特殊能力,有些擔心地岔開話題,“你一般都在圖書館嗎?”


    “恩。而且有些課我和你們是一樣的,下周見了。”


    “課上見哦,格羅麗婭,待會相同的課告訴我一聲吧。”維貝拉微笑著擺擺手,從樓梯迴寢室了。


    廖沉總算鬆了一口氣,慢慢走進電梯。


    他刷完卡,肌肉和精神都猛然不再受他控製,隻能靠著電梯的內壁滑坐下來。


    眼前不是以往出現的黑暗,而是萬華鏡般的虛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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