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嘯抬起眼皮,無精打采地看了看那幫家丁下人,心裏泛起一陣快意。這些年他自問待人寬厚,但這些人得了自家女主人的好處,倒沒有一人是與木嘯一條心的。那婆娘與外麵的男人私會,哪一次不是這些人來迴傳話?現在克星上門了,這夥小人真的都成了小人。


    想起往常他們看到自己時,都隻是不冷不熱地叫一聲“都尉”,而看到地上那婦人時,則畢恭畢敬地稱唿“主母”。而今天自己一言便可決他們生死,木嘯卻忽然有心灰意冷之感。


    就算這些人都被砍了腦袋,自己就不是那個戴綠帽子的窩囊廢了麽?


    呆了半晌,木嘯無力地擺擺手:“過去的事情,就都算了吧。”


    李存勖嘴角露出笑意。他將生殺之權交給木嘯,本就是一番試探。木嘯是個忠厚人不假,但這些年一口怨氣出不來,難免心裏不會扭曲。若是他一時起了心魔說要將這些人也都處死,李存勖固然會遂了他的心願,但從今以後木嘯在他眼中也是就個路人了。


    而木嘯出言相寬,對這些人既往不咎,則說明他還是過去那個木嘯。雖然有些婦人之仁,但這也正是李存勖欣賞他的地方。


    想到這裏,李存勖飛快地掃了肖俞一眼。婦人之仁——咱們的肖副尉,不也是一副菩薩心腸麽?


    “你們都聽見了,木都尉對你們既往不咎,”李存勖朗聲道:“你們還不趕緊謝過木都尉不殺之恩?”


    那幫下人如夢初醒,紛紛跑到木嘯跟前跪地叩頭。


    木嘯平靜地說道:“都起來吧,好歹主仆一場,哪有什麽深仇大恨?你們也不必自疑不安,以後該怎樣還怎樣——誰要是真的待不住想要走的,我自會賜發迴鄉路費。”


    眾人聽了,更是沒口子感恩戴德,紛紛發誓賭咒以後忠貞事主絕無二心。李存勖聽了心中暗笑,雖然方才自己給了木嘯機會讓他結恩示惠,但眼前這夥人不過是小人畏刑,這會兒表忠心表得山響,過段時間不知會不會故態複萌。迴頭還是要提點一下木嘯。


    木嘯讓家丁看了自家婆娘和陸大偉的傷勢,兩人雖然都昏迷不醒,但好歹都剩下一口氣。李存勖下手留了分寸,不願意留下個非刑殺人的話柄。可這兩人終究不能送交官府,木嘯左右為難,最後還是李存勖扔下一句話解了木嘯的難題:“讓諜子房來處置吧。”


    一場風波就此了解。


    本來,男女通奸之事是輪不到諜子房過問的,即便是朝中大員的小妾紅杏出牆,也不是諜子房的職責所在。但這兩人不同,畢竟是事關走私軍械的。木嘯主動自首,還做了證人,又有世子殿下作保,諜子房可以不管他。而這一對狗男女,正好拿來結案。


    李存勖也知道,雖然這件事不會鬧得太大,但王府一定得到消息。那麽木嘯便徹底無望於汾州將軍之職了。不過,那也無妨。晉梁大戰在即,隻要木嘯不自甘沉淪,還愁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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