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不是大朝會,按慣例,薛貽矩在中書省處置完日常事務,皇帝若無召見,便可以迴府了。


    但這一日,天剛蒙蒙亮,薛貽矩的馬車便出現在了宮門外的車馬廣場上。


    偌大的廣場,除了來迴巡行的禁衛,就有這輛不起眼的馬車了。


    薛貽矩行事低調,雖然已經是新朝宰臣的身份,但出門乘坐的還是一駕坐了十幾年的小馬車,從外觀看去,任誰也猜不出裏麵坐著的是這樣一位權傾朝野的大人物。


    唯一能看出與眾不同的,便是車轅上懸著的一盞燈籠,印著古篆“薛”字。識貨的人便看得出,那是薛中書的車駕。


    廣場上的禁衛自然都是識貨的,見馬車緩緩駛過來,誰也沒有大驚小怪。但凡是朝臣覲見,自會按照固定的路線將馬車停在宮牆外,禁衛隻要確保馬不受驚不亂跑就是了。


    薛貽矩將車窗撩開一條細縫,看了看外麵禁衛的服色旗號,微微點頭。今日輪值的,正是段凝麾下的右威衛。薛中書今日一反常態的覲見,不出半個時辰,就會由這些禁衛之口傳到他們的段大將軍耳中。


    以段凝的為人,昨日派人見過溫玉郎之後,必然會暗中監視溫玉郎的動靜,自然也就會知道溫玉郎見過薛貽矩。


    而今日一早,薛貽矩趕了個大早進宮,會有什麽事情?還不是葛從周那點破事。


    這麽一來,段凝就會對薛貽矩、溫玉郎的反應感到滿意。


    薛貽矩倒不是怕了段凝,非要做出示好的動作。而是在覺得,在三方角力的情形之下,最好不要開局就得罪某一方。否則的話,接下來自己的棋就會很難走。


    到宮門外下了車,車夫老老實實約束牲口在宮牆下閉幕養神。薛貽矩將雙手籠在袖中,耷拉著腦袋,慢吞吞踱到門口。


    守門的侍衛早就認出了薛貽矩,叉手行禮之後,問也不問,便開門放行。


    皇帝陛下早就有過旨意,薛忠中書進宮,隨時可以開門。


    況且,薛貽矩即便進了大門,頂多也隻能直接走到朝房。若是想進到內宮,必許得有六品以上的管事太監引路才行。這麽一來,守宮門的侍衛自然沒有必要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去冒犯這麽一位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薛貽矩照例很客氣地對侍衛們微笑迴禮,依舊慢吞吞地走進宮門。


    掐算時間,這個時辰皇帝陛下也是剛剛起床洗漱畢,很有可能正在進早膳。尋常人家吃早飯的時候,若是有人來串門,多半也是不喜的。薛貽矩知道,陛下進膳到時候,更格外厭惡外任打擾。自己頂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求見。


    此時宮門已經閉上,外麵巡邏的禁衛自然看不到門內的情形,薛貽矩便不必急著去求見那位不好惹的皇帝陛下。


    反正門內的侍衛都隸屬宮門衛統轄,薛中書在宮裏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是不會由這些侍衛之口傳到段凝耳中的。


    能入宮門衛的,第一要務便是嘴要嚴。否則,每日皇帝見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傳得滿天下皆知,那成什麽體統?做皇帝的,每日在這些雞毛蒜皮小事的上花的功夫,尋常人隻是想一想就要頭疼了。做皇帝,很容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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