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恰到好處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嗬,還真是沒想到,在宋幫主這裏,晉王世子麵子這麽大。”


    宋伯符道:“那還用說?晉王千歲威震中原,天下人誰不打心眼裏敬佩?晉王世子,那更是萬中無一的少年英傑。老夫不才,也想高攀一番。就是不知道,世子殿下給不給這個麵子。”


    李存勖『摸』了『摸』鼻子,似乎思考了一下,道:“正好我人市晉王世子,迴頭見到他,我替你說說。人家要是不嫌棄你年老無用呢,興許能收你做個牽馬的仆役。你要是覺得身子骨不成,現在收迴你那句話,還來得及。”


    宋伯符原本似乎長在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平靜地問道:“世子殿下真的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


    李存勖道:“世子殿下存的什麽心思,我哪裏知道?你要是真像方才說的那麽敬仰晉王父子,何不自己到晉陽去看看?窩在杭州城裏表什麽忠心?當心被錢王爺的耳目聽了去,以後你在杭州也不好混了。”


    宋伯符捋了捋長須,聲音轉冷:“老夫可是一片赤誠,請二位到此,為的也是說幾句交心的話。你要是自恃勇力,不把我南漕看在眼力,老夫也隻好得罪了。”


    李存勖做了個“請”的手勢:“好啊,快來得罪得罪我。”


    宋伯符笑笑,倒背著手,轉身走進了柳蔭深處。


    於此同時,池塘的另一邊,慢慢走來一名白衣中年男子。


    白衣男子走得確實很慢,假如地上有一隻烏龜,烏龜也會等得心焦。他邊走邊咳嗽,咳聲嘶啞,隱隱帶著些悶響,似乎每一聲咳嗽都會牽動胸腔。


    肖俞仔細打量著這名白衣男子,隻見他不但走得慢,身子似乎也極其瘦弱,衣服不算寬大,但精瘦的身軀幾乎撐不起那一襲白『色』長袍。肖俞甚至揣測,這人走得這麽慢,是不是怕走得快了身子容易散架?


    白衣男子再走得近些,肖俞分明看到他蒼白的臉頰上兩抹不正常的嫣紅眼眶深陷,眼圈烏青,怎麽看怎麽像是個比死人隻多三分熱氣的癆病鬼。


    難道宋伯符煞費苦心將李存勖引到這偏僻之處,安排下的殺手鐧就是這癆病鬼?


    肖俞知道人老成精的宋伯符作此安排必定有他的原因,故而也不敢大意,緩緩提聚功力,警惕地看著那一步步接近的癆病鬼。


    隨著那人逐漸接近,肖俞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晴熱的空中,沒來由地吹起一絲涼風。池塘的水麵『蕩』起層層波紋,但是很快,波紋凝結成了薄冰。


    白衣男子每一步落地之時,都顯得格外無力,似乎螞蟻也踩不死一隻。但他身後的每一個腳印,都留下了一層白霜。遠處的白霜並不起眼,越走得近,白霜越是醒目。待到白衣男子距離肖俞不足一丈遠的時候,他腳下的地麵已經被寒冰籠罩。


    肖俞定了定神,向白衣男子叉手為禮:“閣下好深的內力,在下佩服。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緩緩開了口,聲音也如凜凜寒冬中山巔萬年不化的堅冰:“我姓宋。”


    肖俞下意識地向宋伯符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這白衣男子既然也姓宋,看起來適合宋伯符瓜葛不淺。但肖俞就有些納悶了,既然南漕這邊有這麽一位高手,宋伯符為什麽不早些請他出山,非要等到敵人打上家門口?


    白衣男子似乎看出肖俞所想,道:“他的生死,我不在意。”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的剛剛離去的宋伯符。“我在意的是,”一指李存勖:“你是不是用的兒子?”


    肖俞暗暗叫苦,看起來這是晉王當年的老仇家尋上門了。李存勖打著晉王的旗號一路唬人,沒想到最後還是踢到了鐵板。晉王固然威震四海,可暗地裏恨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也是大有人在。這些人不敢打上晉陽王府去,但在李存勖身上出出氣,還是有這個膽子和實力的。


    此時如果李存勖斷然否認自己的身份,堅稱自己是淮南楊隆演,或許對方還會猶豫不決。但肖俞知道,以李存勖的『性』子,那是必定不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認栽的。


    果然,李存勖腦袋微微上揚,拿鼻孔看著那人,傲然道:“那你可要聽好了,我叫李存勖,晉王是我父親。你若是和晉王府有些過節,盡可以衝我來,本世子全接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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