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遠皮貨行生意還算可以,不斷有客商進進出出。呂校尉來到敞開著的大門前,手一揮,道:“封門!”


    數十名護軍應諾一聲,先將大門把住,而後分出兩支小隊一左一右向後院奔去。幾名管事的著實一驚,便過來陪著小心問出了什麽事。呂校尉也不答話,讓軍士先將管事的拿下看住,把客商也趕到一個牆角看守起來,接下來便是如狼似虎地一頓搜檢。


    天行苑行事何等謹慎,自然不會被他們輕易拿到把柄。軍士們搜了半晌,除了暗中飽了私囊,違禁的東西一件也沒見著。管事的和夥計們看起來都不是練家子,被尋常軍士推搡幾下,便老老實實蹲下聽候發落。李存勖著意去找那楚老頭兒,卻不見蹤影,想來孫敬軒當街殺人後,楚老頭兒自知皮貨行呆不住了,也溜之乎也。


    李存勖揪住一個穿絲綢長衫的胖子,厲聲問道:“你是皮貨行的什麽人?你們東家在何處?”


    那胖子嚇得臉上肥肉直抖,冷汗涔涔而下:“迴軍爺,小的事通遠號的大執事,我們東家這幾日出了遠門,鄙號是小人在作主。不知軍爺有什麽吩咐?我們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呐,作奸犯科的事兒從來不敢沾邊兒,您老人家可要明鑒啊。”


    李存勖道:“奉公守法?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現查到天行苑的殺手就窩藏在你們這兒,就是前幾日割下漕幫胡長老腦袋的那夥人。你們這裏就是個賊窩,還敢說自己是良民!”


    胖子哭喪著臉道:“軍爺,小人著實冤枉啊。莫要說漕幫胡長老,就是死了一個尋常街坊,咱們也是萬萬不敢窩藏兇犯的啊。您這麽說話,可是把小人往死路上逼啊。”


    李存勖道:“那我問你,你們這裏有個瘸腿老頭兒,此刻哪裏去了?”


    胖子疑惑地想了想:“瘸腿老頭···啊,您說的是楚垛爺。咦,早上還見到他在前廳喝茶,這會兒不知哪裏去了。怎地,您懷疑他殺了人?不會,絕對不會。楚老爺子快七十的人了,走路都不利索,殺得了誰···”見李存勖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胖子趕緊低下頭,不敢在說話。


    李存勖鬆開胖子,還幫他拍了拍被揪出褶皺的前襟,和顏悅色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這位楚垛爺,是哪裏人氏,在你這商號多少年了,平日裏都和什麽人來往啊?”


    李存勖神色緩和,那胖子反倒更是驚懼。他走南闖北有些年頭了,知道有些人越是和顏悅色,往往越是下手狠辣。有些吃不準眼前這人會用什麽手段對付自己,胖子聲音也抖得更厲害了:“楚垛爺啊···好像···好像是蔡州人,在金陵住了十幾年了吧,一直是為鄙號效力。早些年,他一年裏能有十個月是在外麵跑貨,現如今歲數大了,大半時間是帶帶徒弟,閑暇時喝點小酒,至於來往的人麽···楚垛爺人麵熟,金陵城裏五行八作的,他都有幾個朋友。但要說交情,怕是都不深,生意場嘛,麵上和氣也就是了。”


    說話間,呂校尉已經將軍士們盡數喚迴到前院,聽候李存勖的吩咐。


    李存勖見眾人實在沒有什麽發現,便又問呐胖子道:“那楚老頭兒住在何處,你帶我們去瞧瞧。”


    胖子趕緊一疊聲答應著,引著李存勖等人來到了後院。楚老頭兒自己住著兩間正房,顯見得在商號中還是有些地位的。


    房中陳設倒也簡單,除了床榻桌椅,還有一麵牆的博古架,零零散散地擺著各種小玩意兒,當是楚老頭兒走南闖北帶迴來的念物兒。


    外間屋正中央擺著一張圓桌,桌上放著一隻酒壺,桌下還有兩個未開封的酒壇子。李存勖抽了抽鼻子,屋中並無異味,便有些奇怪。按說一個獨居的老者,看起來酒癮還不小,居所之內竟然沒有酒臭汗臭,難道這老頭兒還有潔癖不成?但據方才所見,也不像是有潔癖的樣兒啊。


    李存勖問那胖子:“楚老頭兒這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掃嗎?”


    胖子點頭道:“正是。雖說楚垛爺如今歇了一半兒,但念在多年來勞苦功高,東家特特吩咐了,一應飲食起居都是按照大執事的份例,沒人敢怠慢的。況且楚垛爺還有個好徒弟,是東家的遠房表侄兒,一迴來就要找垛爺喝酒···”


    李存勖心裏一動,打斷道:“你說的東家的遠房表侄兒,也是你們商號裏的?”


    胖子道:“是啊,是我們商隊的一個外任執事。”


    李存勖道:“他在你們這裏可有住處?”


    胖子答道:“自然是有的,而且因他是東家的親眷,現住在內宅···”


    李存勖轉身道:“走,看看去。”


    胖子遲疑道:“軍爺,那是內宅···”


    李存勖眼睛一眯:“又怎樣?”


    胖子脖子一縮,不敢多說什麽,繼續帶路去了內宅。


    片刻之後,李存勖從內宅出來,依然是一無所獲。雖然如此,但他已經斷定,那位東家的遠房侄兒,十有八九就是孫敬軒的假冒身份。一來房間裏幹淨地異乎尋常,絲毫看不出有人住過的痕跡,雖說外任執事不常迴來住,這種潔淨也是可疑的;二來胖子大執事大致描述了他的長相,如孫敬軒一般都是斯文儒雅的中年人,一年裏不迴金陵幾次,每次迴來,都會和楚老頭兒喝酒長談,種種跡象,若說沒有嫌疑,打死李存勖也不會信的。


    既然孫敬軒能以“遠房侄兒”的身份出現在通遠號,那麽這處商號就必然不是一般的分舵。今日將通遠號查封,天行苑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李存勖有些迫不及待了。轉念再一想,這通遠號的東家身上必定不幹淨,甚至有可能是天行苑的高層。這條大魚,不抓白不抓。當下便向胖子問明了東家的去向,徑直去刺史府找徐溫搬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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