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絕劍客向兩名弟子微微擺了擺手,示意免禮,而後對程敬思頷首致意。對肖俞這個陌生人恍若未見,便徑直向楊師載走去。


    楊師載起身拱手道:“展兄,一別五載,風采依舊啊。”


    展星河神色有些木然,道:“楊兄老了不少。”


    楊師載自嘲道:“楊某萬事掛心,怎比得過展兄逍遙自在。”


    展星河截口道:“萬事掛心,又如何攀得無上劍道?”


    楊師載麵不改色:“盡心焉而已。”


    展星河搖了搖頭:“既然萬事掛心,在劍道上就無法盡心。我觀你的氣色,劍心比之五年前非但沒有進境,反倒大有不如。今日之戰,不比也罷。”


    楊師載苦笑一聲:“楊某今日的狀態,是過去的五年裏最差的,但也許是未來五年裏最好的。展兄若今日不出手,恐怕楊某此生再也沒有機會挑戰你了。”


    展星河皺了皺眉:“如此心境,可以說是一心求敗了,展某勝之不武。”


    楊師載道:“楊某雖然自問無法勝得過展兄,但今日展兄想要勝得過楊某,怕也不是易事。”


    展星河略感意外,微笑道:“當年你我第一次較量,正是楊兄如日中天的時候,那時楊兄都沒有今日這般豪言,難道楊兄另辟蹊徑,在劍道上別開了一番生麵不成?”


    楊師載買了個關子:“展兄一試便知。”


    展星河沉吟了一下,道:“也好。”


    後退了幾步,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卓然有出塵之態。


    楊師載也後退幾步,楊卓君見狀,就要將手中捧了一道的赤影劍遞與父親。楊師載卻搖了搖頭,道:“今日為父空手接三絕劍客的高招,你可要睜大眼睛,一招都不要漏過了。”


    楊卓君大惑不解,父親明明在臨行之前還汲取葬劍湖劍氣滋養赤影劍,怎地真要開戰時,反倒不用了?


    展星河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既不亮兵器,也不著急出手,就那麽靜靜地看著楊師載。


    肖俞大感有趣,天下間最頂尖的兩位劍客對決,居然沒有一人用劍。難道都到了傳說中返璞歸真、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境界,便都不再看得上刀劍這種俗物了?


    兩位頂尖劍客互相對視,這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琉璃盞兒忽然悄悄問道:“夫子,高手過招,都這麽無味麽?”


    程敬思輕輕拍了拍琉璃盞兒的後腦勺,道:“莫要胡說,仔細看著,此戰若是有那麽一星半點兒的明悟,於你日後的武道修為大有裨益。”


    琉璃盞兒吐了吐舌頭,雖然一臉的茫然,但也依言認真觀戰。


    小小幼童,自然很難看出什麽端倪,但在場其餘人,都看出展星河與楊師載兩人之間凝結成了一堵氣牆,勁氣凝而不散,幾步之外便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隻有靠躋身上品之後對天地元氣有了感悟,方能在數丈之外發覺那堵氣牆的存在。


    肖俞閉上雙眼,反倒“看”得更清晰。


    那堵氣牆所在的位置,距離楊師載更近一些。想必是在方才的角力中,楊師載稍落下風,被展星河的攻勢逼近了些。但肖俞疑惑的是,這兩位劍道大宗師,各有數不清壓箱底兒的絕技,進可攻退可守,為什麽卻選擇了最笨的方式,在這裏比拚內力?而且一點兒花巧也不講,直如兩個莽漢角抵一般?


    又過去片刻,楊師載額角漸漸滲出汗珠,雙腳似乎也不知不覺陷入了地裏。


    瞧這情形,大概用不上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分出勝敗了。


    展星河並未乘勝追擊,仍舊不緊不慢催動元氣,氣牆緩緩前移。


    移到楊師載身前不足二尺之處的時候,楊師載抬起了雙臂,就像托住什麽巨物一般,接住了氣牆。


    若是尋常高手比拚內力,到了這個份兒上,楊師載就該棄戰認輸。畢竟人家連一個手指頭都沒動,你還要雙手一起上才抵得住,還好意思繼續較量下去嗎?


    但楊師載並未認輸,展星河也仍舊一臉凝重。


    楊師載接住氣牆,並未如眾人所想那般要推迴去,而是雙手慢慢揉搓,氣牆竟也隨之變形,三兩下之間,一麵氣牆像泥巴一樣被揉成了柱狀。


    楊師載雙手保住“氣柱”,臉色漲得通紅,繼續催動內力,“氣柱”形狀再變,前端慢慢尖銳起來,似乎要變幻成一柄長劍。


    展星河的手終於也動了起來。


    他右手食指、中指連續彈出,剛剛成型的“氣劍”被指力擊中,左右搖晃了幾下,形狀有些散亂。但隨即在楊師載的內力加持下,又迅速凝聚迴去了。


    楊師載原地腳踏罡步,雙手做握劍狀,驀地一劍撩出,一時間風雷之聲大作,山頂上塵土飛揚。


    楊卓君看的目瞪口呆。這一招他再熟悉不過,是老七霸劍楊彥君的看家絕活風雷勢。劍意取自盛夏之時雷雨暴風摧枯拉朽的狂暴力量,本來老七借重劍使出這一招,就已經威力十足。父親曾親口點評,說老七雖然劍心至誠,但重劍終究不是王道,有風雷之意,卻無法全盤承襲天地之威。而今日父親借由氣劍使出的這一招,雖然看上去氣勢與老七一般無二,但劍意遠非老七的霸道兇暴可比,而是隱然已經有了他所說的王者之氣。


    王者一怒,流血千裏,血流漂杵,天地變色!


    程敬思單手挾起琉璃盞兒,迅捷無匹地向後飛掠而起,堪堪躲過這一劍餘波的侵襲。


    肖俞本來有心充一把英雄好漢,不閃不避看完這一戰。但展眉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肖俞馬上覺察到這一擊來勢洶洶,展眉也許抵擋不下。心念到處,肖俞橫跨一步,擋在了展眉身前。


    他本來站在原地運功抵擋滔天劍氣,這一下突兀地跨出一步,氣息難免弱了些許,幾道如刀的勁氣乘虛而入,“刺刺”幾聲輕響,肖俞身上衣衫多了幾處小口子。好在肖俞及時運勁護體,那幾道劍氣隻是劃破衣衫,在皮膚上留下點淺淺的白印,並未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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