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思輕輕捋了捋胡須,道:“江湖上盛傳北漕要南下,看來,是你的手筆了?”


    肖俞老老實實道:“晚輩哪有這魄力,隻不過是跑跑腿,打打雜罷了。”


    程敬思“哦”了一聲,也沒多問,又道:“這些個草頭王勾心鬥角,老夫也想多管閑事。但今日既然遇上了,隻好多嘴幾句。程家與盧家,世代交好,這九裏山下的別莊,是老夫常來避暑消夏的去處。還望你們手下留情。”


    肖俞忙躬身道:“前輩折煞小子了。有前輩在此,打死晚輩也不敢造次。”


    程敬思擺擺手:“你們年輕人心思多,嘴上說的好聽,心裏指不定怎麽罵我這老家夥礙手礙腳呢。適才你大展神威,以寡敵眾,若不是老夫來的及時,怕是這些小家夥要吃些苦頭了。”環視了一下周遭的盧家子弟,見不少人臉上都有不忿之色,但也無人敢出言反駁。一來因為程敬思德高望重,是莊主的貴客,他們不敢放肆;二來老夫子所言非虛,一群人對付一個年紀相仿的對手,非但沒占了便宜,反而處處受製,人家還輕鬆得很,說起來真是丟人之極。


    肖俞笑了笑,沒有接話。


    程敬思又道:“看看,被說中心思了吧。你們不就是想在武寧地麵上立威嗎,盧莊主歸隱多年,早就不在江湖上走動了。今日你們就算把九裏莊掀個底朝天,也未見得能有多大的效果。不如另尋別處吧。倒不是老夫我以鄰為壑,這武寧地麵上藏龍臥虎,叫得上名號的幫派宗門也不少,隻要你手頭夠硬,何愁沒米下鍋。至於盧兄,你就看老弟薄麵,給晚輩賞個心安,如何?”


    盧九鼎翻了翻白眼:“程兄開口,敢不從命?”側臉對著肖俞,道:“我九裏莊過去與世無爭,將來也是。南漕北漕都與我們無關,你可安心了?”


    肖俞得寸進尺道:“聽聞莊上有些晚輩子弟,與南漕過從甚密···”


    盧九鼎白眉緊皺:“自今日起,我門下子弟盡數閉門讀書習武,不理會你們的紛爭。”


    肖俞滿意地笑了。雖然盧九鼎說的這些話大意和一開始掌事弟子所說的大同小異,但由莊主親口說出,分量自然不一樣,尤其是還是素來一言九鼎的盧九鼎。肖俞向盧九鼎深深一揖:“多謝盧莊主深明大義。”又對程敬思彎腰一躬:“多謝前輩為晚輩解圍。”


    盧九鼎悻悻地說:“解圍?是替我這個糟老頭子解圍吧。”


    肖俞道:“盧莊主切莫見怪。晚輩此來,原本也是一腔熱誠,想和莊主攀點交情。隻是一開始莊主拒人於千裏之外,這才致使和莊上的弟兄們起了點爭執。好在有程老前輩在此調停,幹戈化為玉帛,豈不是美事一樁?”


    盧九鼎勉強一笑,道:“這位小兄弟若是沒有其他事,老夫可要告罪了。歲數大了,不耐久站,要迴後堂歇歇腳了。”


    肖俞抱拳道:“莊主請。”


    盧九鼎看了程敬思一眼,歎了口氣,轉身就走。四下裏圍著的盧家子弟也隨著散去。


    肖俞對鹿清遠道:“鹿掌門,在下與這位前輩還要敘敘舊。”


    鹿清遠倒知趣得很,道:“那我先迴客棧,徐客卿自便。”說走就走,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雖然他也有些好奇這位不速之客是何方神聖,既能讓脾氣火爆老而彌辣的盧九鼎言聽計從,又能讓在漕幫地位超然的徐大客卿規規矩矩執弟子禮。但他更明白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的道理,人家不想和自己交朋友,自己再往前湊合就有些不合適了。


    眼見四下沒有了閑雜人等,肖俞再次對程敬思告罪道:“晚輩因隱身漕幫,這趟出門不但喬裝改扮了,就連身份都是假冒的。倒讓前輩見笑了。”


    程敬思尚未開口,展眉冷聲道:“還說自己是好人,這迴露餡了吧。這麽偷偷摸摸,肯定是沒安好心,不知道誰要遭殃了。”


    肖俞苦笑道:“展眉姑娘怕是對在下有些成見。”


    展眉道:“閣下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小女子怎敢有成見。”


    肖俞知道展眉這話不懷好意,揉了揉鼻子道:“不知這‘首屈一指’和‘青年才俊’,展姑娘是從何處聽來的?”


    展眉道:“咱們夫子成天掛在嘴邊的唄。”偷偷斜了程敬思一眼,不再說話。


    程敬思不以為忤,道:“眉兒平日沒少和夫子頂嘴,沒想到心底還是讚同夫子對這小子的評價的。”


    展眉欲言又止,顯然是又要頂嘴,隻是顧及有肖俞這個“外人”在場,先給程老留點麵子。等迴頭再和這個老夫子計較。


    肖俞道:“上次再山中匆匆一別,救命之恩之恩還未有迴報。今日既不如就讓小子盡點心意,請前輩吃個便飯如何?”


    琉璃盞兒突兀地說道:“救你一命,吃頓飯就完事了?”


    程敬思摸了摸琉璃盞兒的小腦袋:“小家夥,施恩莫望報,不記得了?”


    琉璃盞兒吐了吐舌頭:“記得,記得。肖大哥要請我們吃什麽?”


    肖俞道:“我也是第一次來徐州,不知道城裏有些什麽出名的館子。前輩您想必是隻曉得,不如您吩咐吧?”


    展眉“嗤了一聲,道:“沒誠意。”對程敬思道:“夫子,眉兒今日沒胃口,先迴房了。”


    肖俞愣了一下,道:“救在下性命的,也有展姑娘。你若是缺席,在下會抱憾良久的。”


    展眉已經走出數步,聞言微微轉頭,從眼角裏瞥了肖俞一下:“你怎麽不說你會抱憾終生呢?”言畢,快步離開。


    肖俞尷尬地看了看程敬思,程敬思道:“由得她吧。這丫頭性子直,你上次已經見識過了。”


    肖俞道:“那是。隻是上次展姑娘三日加起來,都沒和我說這麽多句話,晚輩倒有些受寵若驚了。”


    琉璃盞兒道:“咦,展姐姐這麽針對你,你還受寵若驚,難道你是天生的賤胚子不成?”


    肖俞向琉璃盞兒扮了個鬼臉,心道:“做人嘛,難得犯上一兩次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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