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問及肖俞這幾日的情形,肖俞大概地講了一遍,當說到程敬思之時,李存勖眼睛一亮:“要是能將這位老先生請迴河東,父王必定開心得很。”


    肖俞道:“我也是做這般想,隻是老前輩閑雲野鶴,心中所想隻為將來治河大業後繼有人,不願意再到紅塵中受累。”


    李存勖嘿嘿一笑:“二郎吃虧就吃虧在太老實。這老先生要真是不耐紅塵之苦,又怎麽會記掛著黃河幾時改道?我看呐,這位程老爺子隻是對大唐心灰意冷,對朱溫又沒什麽好感,不得已而避世。其實啊,心還未冷。其實以前我也有些想法,隻是未得其便。將來我河東若是有程家鼎力輔佐,便是如虎添翼啊。”


    肖俞點頭道:“程家的爵位是大唐封,當年太宗皇帝頒下八個字,道是‘世襲罔替、與國同休’。如今大唐既然沒了,程家的富貴八成也不保。就算程敬思老前輩繼續隱世不出,咱們把程家其他人請到河東,也是一樁美事。”


    李存勖道:“正是這個道理。”


    隨後兩人又聊了些閑話,李存勖便讓肖俞早些去休息,元青雲引著肖俞到了一處靜室,安頓好之後才告辭。


    肖俞在寬大整潔的床上躺下,多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些放鬆,也顧不得運功調息,很快就昏昏睡去。


    次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肖俞出了房門,早有雲青雲特意交代過的夥計過來詢問肖大人休息得可好,想吃點什麽。


    肖俞隨口要了幾樣點心,然後信步走院中,使了一套十段錦,感覺筋骨經絡輕鬆了不少,隻是內息還未恢複多少。知道這時急不得,便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夥計見縫插針地送來洗臉水和毛巾,待肖俞洗漱畢,方才肖俞“欽點”的幾樣點心早已呈上,弄得肖俞很是受寵若驚。


    肖俞問及李存勖的去向,夥計也不清楚,隻說世子大人一大早便和元掌事出了門,大概是進城去了。肖俞也不多問,吃完點心,便迴房調息去了。


    不知是否和昨日的大發神威有關,肖俞此番調息覺得出奇地順利,原來好了大半的內傷徹底痊愈,再度滋養出的內息,也要比過去凝實得多,“看”著丹田一點點充實起來,肖俞心情大好。雖然仍有被人做了爐鼎的疑慮,但眼前的進境可是實打實的,至於以後的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午後,李存勖迴來了,


    肖俞耳目靈便,李存勖在前堂說話時,肖俞便迎了出去,說自己恢複得不錯,隨時可以啟程迴晉陽。


    李存勖自然不信,畢竟昨晚肖俞才說“廢人一個”,過了一夜,哪裏就恢複好了?隻當肖俞是憂心此處還在大梁治下,怕不安全。便開玩笑說這裏要是除了問題,就要元青雲拿腦袋來抵。兩人僵持半晌,最後各退了一步,肖俞再多休養一日,明日便離開。


    肖俞又問及李存勖早上的去向。本來作為下屬,肖俞自是不應隨意打聽世子殿下的行蹤。當然,李存勖願意說就另當別論了。


    果然,李存勖不無得意地說道:“此番到濟陰,雖然把人救了出來,可也折損了人手,憋了一肚子氣。臨走了,得留下點念想。”


    原來李存勖到濮陽城中,安排諜子房收攏人手,於三日後襲殺朱全忠敕封的濮陽刺史,放火燒官倉、驛站,動靜越大越好。此舉倒也不是純然泄憤。濮陽是大梁的重要的糧庫,潞州前線的梁軍的糧草有三成出自濮陽,若官倉盡毀,李存勖便是私憤與公務兼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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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中,荒丘子等四人再度來到通天浮屠地下十餘丈之處,布置陣眼。


    當年女皇初建通天浮屠,塔基打到地下二十餘丈,一來是務求塔身堅實,二來便於汲取地力。自然的,這聚靈大陣的陣眼也設在了地下深井之中。


    荒丘子麵色沉靜,指揮三位師弟在重新施畫符咒,放置精金。小師弟雲何子忍不住問道:“大師兄,我們再度行法的話,您可有把握對付昨日震位那人?”


    荒丘子搖搖頭:“並無十足把握。”


    雲何子道:“那您對陛下說七日為限,不是有些冒險?”


    荒丘子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昨日若是不能給陛下一個交代,恐怕咱們幾個都走不出宮城。左右還有幾日,為兄會再嚐試一下能否找出那人的蛛絲馬跡。隻要知道是誰出手,事情便好辦了。”


    昨日肖俞出手之後,荒丘子等人忙於維持大陣,一時也沒顧上探究外力究竟從何而來。事後細細觀摩光柱欠缺之處,才發現東北、西南、正南方均有人出手幹涉,其中東北震位也就是肖俞這裏截留的天地元氣最多。


    荒丘子集合四人之力,助自己神遊物外,數次唿吸間便籠罩了河北、山東諸道,卻沒能發現其他陰陽術師的蹤影。以他們兄弟的修為,但凡是天地元氣的異動,斷斷不會躲過他們的耳目。因此荒丘子認定,出手之人修為不在他們之下,所以能夠事了拂衣去,不被自己察覺。至於那方那兩人,趁火打劫而已,倒真不用放在心上。卻不知肖俞一次出手之後,委頓半晌,半分元氣都調動不得,僅靠神遊之法,又如何發現端倪?


    所以荒丘子做了最壞的打算。出手那人,想必也不是真心與朱全忠為難,非要留住大唐氣運,否則自己兄弟幾人此時也不能安安穩穩地繼續擺設聚靈陣。多半是見自家搶先與新君接上了頭,心有不忿,出手震懾是想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倒不是不可以,既然修習了陰陽之道,自然能屈能伸。隻要不影響自家宗門在朱皇帝心裏的位置,萬事都可商量。荒丘子昨夜裏再度神遊,已然在洛陽以北各處地脈節點布下靈記,自己會在三五日之內假裝激發一次聚靈陣,隻要那人一有動作,自己立時就能知曉。到時候是打是談,就要看對方的手段高低了。


    荒丘子將自己心中的謀劃與三位師弟詳說了一遍,三人紛紛點頭,覺得眼下也隻有這個打草驚蛇的法子可以一試了。


    少頃,見陣眼布置妥當,四人迴到塔頂環廊。荒丘子從懷中取出一枚黝黑的箭鏃,珍而重之地擦拭了幾遍,口中默念了幾道口訣,將箭鏃往空中一送。箭鏃有如活物一般,盤旋幾周,隱入塔刹中消失不見。這枚箭鏃名曰“破軍”,乃是荒丘子師門傳承百年的寶器,與人爭鬥時,以氣禦之,無論你是大觀境高手,還是頂尖的陰陽術師,抑或千軍萬馬,隻要在施術之人神念籠罩之下,破軍一出,當者披靡。


    雲何子見師兄把這師門重寶也給用上了,忙問道:“師兄,真有必要嗎?”


    荒丘子苦笑一聲:“我倒希望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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