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一聲天下白,欺男霸女的太陽把月亮趕跑。


    又是新的一天。


    懷仁已經忘記自己來這裏多久了,他隻知道自己在這裏,每天都睡得很香甜。醒來後抹抹嘴,伸了個懶腰,懷仁走到河邊開始淘米,順便撈了把青菜扔進土鍋裏。


    土鍋是跟一家四口的夫婦借的,青菜是從師叔祖菜圃裏摘的。


    閑來無事,又不能修行。懷仁除了幫那對夫婦農耕,就會去翻隔壁茅屋裏的書。


    反正老人隻是說不讓修行,不讓碰稻田,也沒說過不讓碰菜圃,不讓碰他屋裏的書。


    老人茅屋裏不多,懷仁最喜歡看的是一本遊記,一本類似《徐霞客遊記》或者《魯賓遜漂流記》的遊記。書裏講述著主角遠遊當今世界的四大部洲,而他去過的每一處奇山怪石,江河湖裏都有傳奇故事。


    老人對懷仁偷書偷菜的舉動熟視無睹,仿佛默認一般。老人無所謂,懷仁自然更加無所謂。


    吃過早餐,看了會書,閑來無事,懷仁折了根筆直的青竹,開始閑逛。不知不覺間,走到某個地方,他看到一個小土包。小土包不舊,也沒有石碑。雖然有明顯祭拜的跡象,但周圍雜草叢生,無人修剪。


    “這麽懶,祭拜也不知道順便除除草,很明顯又是個糊塗的子孫。”懷仁嘟囔一句,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他隨手處理掉那些雜草。不僅如此,眼見四周光禿禿的,他還在小土包周圍埋了兩顆榆樹種子。


    榆樹種子遇土即長,很快開始生根發芽,長成兩顆筆直的榆樹。


    先前,這兩顆榆樹種子,他本來是想送給茅屋旁那位老人的。可如今眼見他脾氣古怪,一見麵就把藍霜華都趕出去,懷仁也就沒敢多事。


    種完榆樹,懷仁拍了拍手,提著他那根青竹棍,繼續巡山。


    不知不覺,太陽惡霸被打跑,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懷仁站在半山腰上往下看,隻見稻香鎮內燈火點點。他抬頭,隻見天上繁星密布,恰如人間星火點點。仿佛有一麵鏡子,隔在天地間。人間燈火映照在鏡子上,就成了天上的繁星。


    登高望遠,能看到這副景象的,可不止懷仁一個。此時,正有兩人在天上禦劍飛行。但很可惜,這兩人注定沒有欣賞天上繁星或者人間星火的精致。


    畢竟,他們一路無視靈力消耗,匆匆南下趕到這裏,可不是來看景色的。


    二人一路橫衝直撞,就連那座封鎖稻香鎮氣候的陣法,都被他們蠻橫破開。隻是在臨近那一座帶有菜圃的茅草屋旁,二人才稍稍停緩飛行速度。


    可就在他們靠近茅草屋的時候,異變突起,地上那些廢棄秸稈如飛劍般向二人刺去。


    二人中,其中一名鷹鉤鼻的灰衣老者解下背後的披風,往前一扔。所有秸稈刺在披風上,如雨打芭蕉,發出陣陣脆響。


    另外一個紅袍男子稍顯年輕,或許不甘屈於灰衣老者的保護下,又或許是想展現展現自己。他祭出一塊古樸的銅鏡,搶功勞般擋在披風之前。瞬間所有秸稈從哪裏來,迴哪裏去。


    秸稈當然是從稻田旁來。


    同伴為自己分擔壓力,可灰衣老者在看到秸稈刺向稻田的時候,卻是瞬間頭皮發麻。他咬破手心,一滴血滴在披風上。瞬間,披風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護在稻田上。


    所有被同伴砸迴去的秸稈,刺在披風上,消失不見。


    做完這件事,灰衣老者才長舒出一口氣。他狠狠瞪了眼身邊的年輕人,指著那塊“毀一座稻田,廢百年修為”的牌子,說道:“來時跟你說過什麽,都忘了嗎?”


    年輕人理屈,沒有反駁,隻是臉色依舊不以為意。


    灰衣老者咳嗽一聲,他朝著茅屋恭敬行了一禮,“弟子肖伯端攜帶徒弟錦鯉月,前來拜訪傅師叔,請傅師叔出來說話。”


    沒人迴應,秸稈依舊根根倒立,朝他們刺去。


    紅袍男子神色散漫,不滿地嘟囔一句,“師父你禮數周全,奈何人家不理你啊,真真是熱臉貼冷屁股。”


    被自己徒弟這麽說,灰衣老者臉色也有些掛不住,隱隱還有些怒氣,“懇求師叔不要再與弟子們玩這些撓癢癢的遊戲了。”


    老人緩緩走出茅屋,撓著臉,望向半空中的兩人,沙啞開口道:“給你們三十秒的時間。”


    紅袍男子眼中似有怒意,隻是剛想開口,就被灰衣老者淩厲眼神製止。


    灰衣老者開門見山道:“如今宗內有大事發生,掌門特意命令弟子走一遭,懇請傅師叔與我們一同迴群玉山。”


    “大事?”老人冷笑一聲,“莫非天要塌下來了?”


    灰衣老者剛想開口,又聽老人道:“你們所謂的大事,無非就是聯合橘頌宗打觀音山,或者聯合觀音山打橘頌宗。再或者,被他們聯合起來打。幾千年來,都是這種把戲,沒什麽意思。”


    灰衣老者恭敬行禮道:“此事關乎我們群玉山未來千萬年大計,傅師叔您身為群玉山六脈首座之一,怎能缺席?”


    “不去!”老人果斷拒絕,“換做安祿康親自過來請我還差不多。對了,那小崽子讓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們說過,我不喜歡仰著頭跟人說話?”


    “讓你仰著頭說話又如何?”紅袍男子笑了笑,“就憑你也敢直唿掌門大名?”


    作為群玉山百歲之內唯一的化神境修士,宗門內年輕修士,都是他的手下敗將。除了那個喜歡頂著個大光頭,披著一件袈裟,自稱死後一定會燒出舍利的怪和尚。


    當然,之所以除了那個怪和尚,不是因為打不過,而是對方成名比他早,並且經常不在宗門內。他倒是想找那個怪和尚打一場,奈何找不到人。


    據說,當年那個怪和尚在年輕一輩的宗門大比上輕鬆贏得第一後,留下一句“沒一個能打的”,然後飄忽忽下山去,此後再也沒出現在群玉山內。


    至於茅屋旁的那個老頭子,當年確實厲害。傳聞中,這個老頭子突然發瘋,與世為敵,一人戰九人,天下十人的榜單被他殺了大半。


    但他看著覺得也不過如此,並沒有傳說中那麽厲害。


    起碼老了這一點,是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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