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一仇當報
當舞木重新迴到福照大院時已經是晌午了。
他一開始確實是打算再去相府探探情況的，但既然池南葦已經那樣說了，他想了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在福照大院外轉了轉，就又走了迴來。
池南葦已經在於老太家幫著忙活了，見舞木迴來，衝他展顏笑道：“快去洗手——於婆婆燉了雞湯，我都替你盛了一碗涼好了。”
池南葦的笑容很幹淨，純粹得仿佛無憂無慮，這種無憂無慮讓舞木無端覺得有些刺眼。
舞木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往水池邊走去。
一頓飯吃得波瀾不驚，舞木還是閉口不言，埋頭吃飯，池南葦不時和於老太說笑兩句，逗得於老太開懷大笑。
吃過飯，池南葦幫忙收拾了碗筷便和舞木迴了家。
“啞巴，快過年了。”池南葦從門外將曬幹的衣服抱進來時說道。
“嗯。”舞木頭也沒迴隨口應道，他坐在桌邊，唐刀放在膝上，正細心擦拭著刀身。
池南葦把一大堆衣服扔在床上，在床邊坐了下來：“我的意思是，我們也去買點年貨吧——”
舞木手上一停，抬頭看向池南葦那邊。
池南葦背對著他，正在疊衣服，隻聽她繼續說道：“……怎麽說也是我們在京城過的第一個年，還是得有點過年的樣吧。”
“……”舞木抿了抿嘴唇，看著女子背影的目光有些複雜，卻沒有說話。
池南葦像是沒有察覺到舞木的變化，仍然在繼續說著：“我打算呢，等過了年去街口劉嬸的裁縫鋪幫忙，正好劉嬸那裏缺人手，我也還會些縫縫補補的手藝，這樣每個月還能有些工錢拿……”
“諦聽送來的銀兩夠我們這段時日的……”舞木的眉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皺起了，此時忍不住開口說道。
“——可是也不能總用別人的錢吧？”池南葦打斷了舞木的話，她轉過臉來對舞木笑道。
“我們……”舞木看著池南葦的眼睛，像是有些生氣了，“……我們住不了太久的。”說罷又補上一句：“……你是知道的。”
池南葦聳了聳肩，又轉迴身去繼續疊衣服：“為什麽住不了那麽久？我們可以就在這裏住下來啊——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啊……”
“……不好。”舞木的聲音有些低沉。
“哪裏不好了？”池南葦頭也沒迴，“我就覺得好。”
“不好……”舞木定定地看著池南葦，“你……你知道為什麽。”
“我不知道——我就覺得好！”池南葦突然提高了聲音，手重重地錘在了床上。
“我們……”舞木卻沒有管池南葦情緒上的變化，繼續說著，“我們不是來這裏長住的……我們是來報仇的。”
屋子裏寂靜了下來，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報仇……”池南葦的雙肩微微顫抖，突然抓起一把衣服朝舞木扔了過來，噙著淚水的雙眼對舞木怒目而視，“報什麽仇！誰要你給我報仇了！我不是說了嗎——我說了啊！我不報仇了啊——嗚嗚……我不報了……嗚……”
池南葦把臉埋在雙臂裏，趴在床上抽泣了起來。
舞木坐在桌邊，低頭看著膝上的唐刀，麵無表情，隻是手指無意識地在刀身上輕敲，心緒紛亂。
過了良久，舞木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池南葦身邊，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怎奈手伸到一半，便懸在了空中遲遲落不下去。
舞木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就在舞木心神恍然的時候，池南葦終於說話了，她仍然趴在床，聲音悶悶的：“啞巴……”
“……嗯？”舞木應了一聲。
“不要去了……”池南葦直起身來，看著舞木的眼睛，雙眼通紅，兩行清淚滑落，語氣像是在懇求，“不要去報仇了……我……”
“我不要再死人了……我身邊隻有你了……”池南葦緊緊咬著下唇，幾乎快要咬出血來。
舞木沒有說話，有些猶豫地伸出手去，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才撫上了麵前女子的臉頰，替她輕輕拭去了淚水。
“……嗯。”舞木發出一聲鼻音，點了點頭。
“嗯嗯！”女子臉上淚痕猶在，卻已經笑了起來，重重地點著頭。
“那——那我們下午去買年貨吧！”池南葦緊緊地握住了舞木的手。
“……好。”舞木繼續點頭。
“吱吖——”門從外麵被推開了，於老太從門外抬進頭來。
“你們——這是在搞啥呢？”於老太看看池南葦，又看了看舞木，一臉的狐疑。
池南葦吸著鼻子，手忙腳亂地抹著臉上殘留的淚水：“於，於婆婆——”
“……”舞木看向於老太，發現她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不禁額角有汗。
於老太推開門走進來，走到池南葦身邊摸了摸女子的頭發，轉頭指著舞木說道：“我說舞木公子，池姑娘性子柔弱，你可不能欺負她——不然可別怪老太婆我翻臉不認人！”
舞木嘴巴微張，不知該說什麽好。
“沒有——於婆婆你誤會了！”池南葦忙拉住了於老太的手，“啞巴，啞巴他沒有欺負我……”
“沒有？”於老太衝池南葦一瞪眼，“老太婆我老是老了，但眼睛還沒瞎，你瞧瞧你哭得這樣子——池姑娘，老太婆勸你一句，女人可不能太軟弱……”
池南葦哭笑不得：“於婆婆你真的誤會了——啞巴真沒有欺負我，我隻是……隻是想起了一些傷心事罷了……”
舞木不欲再聽池南葦對於老太的解釋，推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裏，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池南葦和於老太的談話聲，池南葦的聲音裏已經沒有了哭腔，似乎剛才小屋裏發生的事都是幻覺。
舞木的手緊緊攥住了劍柄，手心快捏出了汗來——
不想騙你的。可是報仇不僅僅是為了你——這是在為我自己報仇。
是因為鏢局的收留？
還是為了吳老爺子的仁義？
也或許僅僅是因為那半塊幹饃。
但不管是因為什麽……
隻能說……對不住了。
當舞木重新迴到福照大院時已經是晌午了。
他一開始確實是打算再去相府探探情況的，但既然池南葦已經那樣說了，他想了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在福照大院外轉了轉，就又走了迴來。
池南葦已經在於老太家幫著忙活了，見舞木迴來，衝他展顏笑道：“快去洗手——於婆婆燉了雞湯，我都替你盛了一碗涼好了。”
池南葦的笑容很幹淨，純粹得仿佛無憂無慮，這種無憂無慮讓舞木無端覺得有些刺眼。
舞木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往水池邊走去。
一頓飯吃得波瀾不驚，舞木還是閉口不言，埋頭吃飯，池南葦不時和於老太說笑兩句，逗得於老太開懷大笑。
吃過飯，池南葦幫忙收拾了碗筷便和舞木迴了家。
“啞巴，快過年了。”池南葦從門外將曬幹的衣服抱進來時說道。
“嗯。”舞木頭也沒迴隨口應道，他坐在桌邊，唐刀放在膝上，正細心擦拭著刀身。
池南葦把一大堆衣服扔在床上，在床邊坐了下來：“我的意思是，我們也去買點年貨吧——”
舞木手上一停，抬頭看向池南葦那邊。
池南葦背對著他，正在疊衣服，隻聽她繼續說道：“……怎麽說也是我們在京城過的第一個年，還是得有點過年的樣吧。”
“……”舞木抿了抿嘴唇，看著女子背影的目光有些複雜，卻沒有說話。
池南葦像是沒有察覺到舞木的變化，仍然在繼續說著：“我打算呢，等過了年去街口劉嬸的裁縫鋪幫忙，正好劉嬸那裏缺人手，我也還會些縫縫補補的手藝，這樣每個月還能有些工錢拿……”
“諦聽送來的銀兩夠我們這段時日的……”舞木的眉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皺起了，此時忍不住開口說道。
“——可是也不能總用別人的錢吧？”池南葦打斷了舞木的話，她轉過臉來對舞木笑道。
“我們……”舞木看著池南葦的眼睛，像是有些生氣了，“……我們住不了太久的。”說罷又補上一句：“……你是知道的。”
池南葦聳了聳肩，又轉迴身去繼續疊衣服：“為什麽住不了那麽久？我們可以就在這裏住下來啊——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啊……”
“……不好。”舞木的聲音有些低沉。
“哪裏不好了？”池南葦頭也沒迴，“我就覺得好。”
“不好……”舞木定定地看著池南葦，“你……你知道為什麽。”
“我不知道——我就覺得好！”池南葦突然提高了聲音，手重重地錘在了床上。
“我們……”舞木卻沒有管池南葦情緒上的變化，繼續說著，“我們不是來這裏長住的……我們是來報仇的。”
屋子裏寂靜了下來，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報仇……”池南葦的雙肩微微顫抖，突然抓起一把衣服朝舞木扔了過來，噙著淚水的雙眼對舞木怒目而視，“報什麽仇！誰要你給我報仇了！我不是說了嗎——我說了啊！我不報仇了啊——嗚嗚……我不報了……嗚……”
池南葦把臉埋在雙臂裏，趴在床上抽泣了起來。
舞木坐在桌邊，低頭看著膝上的唐刀，麵無表情，隻是手指無意識地在刀身上輕敲，心緒紛亂。
過了良久，舞木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池南葦身邊，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怎奈手伸到一半，便懸在了空中遲遲落不下去。
舞木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就在舞木心神恍然的時候，池南葦終於說話了，她仍然趴在床，聲音悶悶的：“啞巴……”
“……嗯？”舞木應了一聲。
“不要去了……”池南葦直起身來，看著舞木的眼睛，雙眼通紅，兩行清淚滑落，語氣像是在懇求，“不要去報仇了……我……”
“我不要再死人了……我身邊隻有你了……”池南葦緊緊咬著下唇，幾乎快要咬出血來。
舞木沒有說話，有些猶豫地伸出手去，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才撫上了麵前女子的臉頰，替她輕輕拭去了淚水。
“……嗯。”舞木發出一聲鼻音，點了點頭。
“嗯嗯！”女子臉上淚痕猶在，卻已經笑了起來，重重地點著頭。
“那——那我們下午去買年貨吧！”池南葦緊緊地握住了舞木的手。
“……好。”舞木繼續點頭。
“吱吖——”門從外麵被推開了，於老太從門外抬進頭來。
“你們——這是在搞啥呢？”於老太看看池南葦，又看了看舞木，一臉的狐疑。
池南葦吸著鼻子，手忙腳亂地抹著臉上殘留的淚水：“於，於婆婆——”
“……”舞木看向於老太，發現她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不禁額角有汗。
於老太推開門走進來，走到池南葦身邊摸了摸女子的頭發，轉頭指著舞木說道：“我說舞木公子，池姑娘性子柔弱，你可不能欺負她——不然可別怪老太婆我翻臉不認人！”
舞木嘴巴微張，不知該說什麽好。
“沒有——於婆婆你誤會了！”池南葦忙拉住了於老太的手，“啞巴，啞巴他沒有欺負我……”
“沒有？”於老太衝池南葦一瞪眼，“老太婆我老是老了，但眼睛還沒瞎，你瞧瞧你哭得這樣子——池姑娘，老太婆勸你一句，女人可不能太軟弱……”
池南葦哭笑不得：“於婆婆你真的誤會了——啞巴真沒有欺負我，我隻是……隻是想起了一些傷心事罷了……”
舞木不欲再聽池南葦對於老太的解釋，推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裏，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池南葦和於老太的談話聲，池南葦的聲音裏已經沒有了哭腔，似乎剛才小屋裏發生的事都是幻覺。
舞木的手緊緊攥住了劍柄，手心快捏出了汗來——
不想騙你的。可是報仇不僅僅是為了你——這是在為我自己報仇。
是因為鏢局的收留？
還是為了吳老爺子的仁義？
也或許僅僅是因為那半塊幹饃。
但不管是因為什麽……
隻能說……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