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抵達歸墟


    歸墟之地溫暖濕潤,此時歸墟以北已是大雪紛飛,這裏卻還溫潤如春開三四月。


    上百年的老榕樹下,寺廟的門庭冷落,隻有一個掃地僧在清掃落葉。未落盡的枝葉中掩映著“歸墟寺”的匾額。小路上三個人遠行而來,為首的是一個清秀冷峻的年輕人,他的身後卻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眷屬,一個衣綠一個衣黃,一左一右光輝照人。掃地僧也不是什麽有道的高僧,看見美貌的女施主,心裏“咚咚”作響,上去合十行禮。


    年輕人卻沒有迴答。反而是他身後綠衣的女子上前一步:“大師,這裏可有住宿?”


    “可以可以,出家人與人方便。施主若是手頭方便,也請布施香火。”掃地僧說得滑溜。


    其實這裏老廟裏麵已經沒有幾個和尚,香火冷清,幾十間破舊的僧舍租給了近日紛紛趕來歸墟的江湖各路人士。所謂香火錢,也就是房錢。


    “要兩間房舍,香火我們自然會出。”女子淡淡地說。


    “請,請。”和尚殷勤地指路。


    一行人進寺,穿過荒草叢生的道路,周圍房舍窗戶洞開,幾個窮極無聊的江湖人探出頭來看美人,嘖嘖讚歎。來的一男兩女卻都無動於衷。


    綠珠打量了一眼破舊的僧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裏也好,算得上安靜。”


    她從懷裏摸了一塊鉗下來的碎銀遞給掃地僧。掃地僧看她出手也並不如何闊綽,心裏微微失望。可是美人當前,怨氣總是發不出去的,依舊低眉順眼地笑著:“阿彌佗佛,貧僧還有用得著的地方,各位施主隨時唿喚。”


    “給我們弄點吃的,我們隻住一夜便走。”綠珠道。


    她這麽說的時候目光往外微微一瞟,幾個認正躡足過來躲在牆後偷看美色,被綠珠冷冰冰的一眼掃過去,都縮迴頭去不敢出聲了。


    “這個可不容易,寺裏沒幾個僧俗,就那麽些吃的,都是各有定量的。”掃地僧抱怨著,偷眼看綠珠的神色,“今日又是臘八,幫廚的工人迴家飲粥,貧僧那裏也隻剩幾個素餅子,施主要吃的,卻是一樁大難事。”


    他嘴裏這麽說,心裏卻不那麽想。離寺門外一裏路便是當地有名的“珍鱠樓”,要想置辦什麽酒席,隻要出錢絕無所不能。他琢磨著這行男女絕非囊中羞澀的人,隻是吝嗇,若是這時候掏出銀錢請他去置辦酒食,他便可以再從中撈上一點小錢。


    “既然如此,”綠珠猶豫了一刻,“那我們便出去隨便吃點,不敢勞煩大師了。”


    和尚語塞,覺得自己弄巧成拙,倒還不如賣幾個素餅子給他們,可也隻好合十退了出去。


    “真要出去吃?”海蝶問。


    “如今已經到歸墟,這裏目前出去是安全的。兩位最好還是緊跟我。”綠珠道。


    海蝶心裏一緊,不再說話。


    焰火衝上天空,炸為巨大的金色菊花形狀,照亮了幽藍的夜空。緊跟著越來越多的焰火射上天空,紅、藍、紫、白、綠各色盛開,其中還夾雜著少見的金色。絢麗奪目的流光縱橫飛舞,橋上的孩子們高舉著雙手跳躍,一道河水映出漫天燦爛。


    這是舞木生平第一次看見這樣盛大的集會。整條街上紅燈高掛,人人比肩接踵,兩邊擺著各色的小攤,小販高聲吆喝,有新鮮軟糯的栗子,也有沾著蜂蜜芝麻的胡餅,還有火焰上翻烤的魚幹,諸般種種都是舞木不曾見過的。他一生近乎所有的臘八節都是在屍島的月色下,跟著師父百裏空和師姐對著烈酒小酌,雖然有燒烤的野味助興,卻沒有這樣喧鬧歡騰的人聲,幾乎把一切的憂愁和疑惑都洗掉,讓人忍不住要跳起來,變成橋上那些看焰火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海蝶也暫時忘記了生死懸於一線,抱著舞木的胳膊歡跳。


    舞木扭頭看她,她仰著頭,晶亮的眸子中映著漫天華彩。


    綠珠隔著一步跟在後麵,倒像是一個跟他們無關的路人。


    “我還要吃栗子。”海蝶手裏捏著一塊糯米年糕,已經看見了遠處剝開來的黃澄澄的烤栗。


    “好。”舞木點頭。


    他並不缺銀子,海蝶這點小小的要求不是難事。一路上盡管綠珠都是住小店、住寺廟,乃至於隻是買些饅頭充饑,可舞木的囊中還有很多很多鮫珠,也算是腰纏萬貫。


    兩個人並肩往前擠去,後麵的人流立刻又過來補充了身後空隙。綠珠並沒有緊跟上去,她隻是慢了一小步,立刻被人群隔開了視線。開始她還能看見舞木和海蝶身影在人群的空隙中閃動,很快她的視線裏就失去了這兩個人的蹤跡。


    可是她不慌,也不動,隻是默默地立在原地,良久,抬眼看著天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忽然看見一個人就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那個人一身白衣,頭戴一頂黑色的織錦帽子,微微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臉。


    “是你?”綠珠低聲道。


    “我從草廬來。”來人低聲說。


    “好,我跟你走。”綠珠點了點頭。


    海蝶興高采烈地捧著一紙包栗子,在一家掛了蝦蟆燈的攤子前等老板用大蝦瓷碗蒸出她的蛋羹。她吃得開心,兩頰透出輕紅,像是抹上了一層胭脂。


    舞木陪著她等,卻忽地迴頭看向周圍:“她不見了。”


    “這一路上我們又不是沒有嚐試逃跑,可是哪一次不是被她像影子一樣追上來抓迴去。”海蝶懶洋洋地,“就算這次還要試,你也讓我吃完了這碗蛋羹。”


    舞木苦笑,知道海蝶說得不錯。綠珠的修為高過他許多,追擊而來隻是瞬間的事情,以雪落介乎武功和神通之間的絕技,他們可以說絕無機會。


    “茶花!茶花!我要買一朵。”海蝶忽然看見了一個捧著竹籃而來的小販,眼睛亮了起來。


    竹籃中竟然真的是春季才盛開的白茶,一朵一朵並列,正是開到極盛,華美無方,在嚴冬的天氣裏美得令人心折。舞木也好奇起來,攔下小販取了一朵打量,讚歎不已。


    “這個季節怎麽有茶花?”他問。


    小販滑頭,隻是笑著搖頭,不迴答。


    “也不是什麽稀罕的辦法,是用的蒸花法。”海蝶一邊埋頭挑花一邊說。


    “蒸花法?”


    “你聽說過武後怒貶牡丹花的典故沒有?”海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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