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初至海羽島


    日落風高。


    整整一天,北高峰的山路上始終坐著身穿綠衣的女子。遠遠眺望著燈火初燃的白塔城。她什麽也不說,所有的往事都沉澱在她的心底最深的地方。那張美得令人心顫的臉上一直那麽平靜──平靜得如一池死水。


    而此時遠處白塔城的城門下,黃衣的女子溫雅如玉,正咯咯地笑著和身邊那冷漠的白袍少年說些什麽。過往的行人隻覺得一陣目炫。


    不過三天的工夫,海蝶和舞木就到了杭州,算算約莫再有兩天路程就可以到達歸墟之地。雖說已經不慢,可是舞木卻覺得自己像是在爬著趕路。如果同行的是師兄鷹不泊,他們一天半之前可能就進了白塔城,可這次他卻不得不由著海蝶。鷹不泊忽然說要去探望一個故人,就留書而去。鷹不泊行事素來獨斷,這一次也不例外,卻把舞木送進了孤男寡女一路同行的窘境裏,為此舞木心裏已經不知道罵了這個剛剛相識的師兄多少次。


    海蝶大小姐做派,每日不到日頭高照絕不上路,太陽未落山前一定要停船休息。


    這也就罷了,舞木最頭疼的是,海蝶但凡看見景致優美的海島奇景一定要駐足欣賞,而且一看就賴著不走。一路上她又時時嘀嘀咕咕地和舞木說話,舞木本來就不是很善於應對,呆呆地聽她說又覺得自己很傻。雖然一路上不時有人惹人豔羨,舞木自己心裏卻隻有苦笑,偏偏還不敢和海蝶說。


    “老伯,這裏是不是落日樓啊?”海蝶問一個路過的老者。


    “正是,正是。”老者聽她口音便知道她不是本地人。


    “看啊,木哥哥,這就是鮫族季玄建造的落日樓了。”海蝶指著不遠處臨水而起的小樓對舞木道。舞木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自己在海蝶口中變成了木哥哥,打他生下來就沒人這麽喊過他。雖然覺得尷尬,可是他也不好說什麽。


    舞木不說話,隻是點頭,心中暗自苦笑,他看暮色中的湖泊一片水光山色,風韻萬千,暗想不知道海蝶又要在這裏耽留多長時間,自己少不得又要陪著。所謂影州之人,好像不過是嚇了海蝶一下,她對此事並不太上心,還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舞木不禁疑惑海蜃樓怎麽敢將這樣的大事交給海蝶去做。


    “正是正是,落日樓頭,斷鴻聲裏,遊子歸家。”老者頻頻點頭,似乎動了哀思,又歎息道,“季玄之詞尤在,鮫族卻不複舊時光景。”


    “老賊!鮫族管轄的島嶼內竟敢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一個乞丐忽然從旁邊竄出來,揪住那老者的衣服,一邊嗬斥,一邊使勁地拉扯著。


    舞木見那個乞丐分明有敲詐之意,眉頭皺了起來,卻不便開口。正猶豫間,那乞丐“哎喲”一聲鬆開了老者,連退幾步,直指著海蝶喊道:“你,你,你……”


    “我?我什麽?”海蝶哼了一聲道,“我最討厭別人指著我,你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我……我去報官,抓……抓你們這些五海堂的人!”乞丐看見舞木在旁邊摸著劍柄,立刻就縮迴了指頭。


    “你中了我的暗器,隻怕不能去報官了,”海蝶淡淡說道。


    “暗器!你……你用毒?”那乞丐頓時變了臉色,全身抖個不停,“你……你敢,你等著,我們丐幫的弟兄不會放過你的!”


    “我不用毒,不過我的暗器大,不用毒也可以叫你閉嘴,”海蝶道。


    “大?”


    “很大啊,二十兩,你說大不大?”海蝶抿著嘴笑了。


    “二十兩?”乞丐想了想,低頭往地上看去,地上果然躺著一錠二十兩的大銀子,海蝶用來砸他的居然是銀錠子。


    “夠不夠大,夠不夠讓你閉嘴?”


    乞丐愣了半晌,終於明白過來,使勁點頭道:“夠大,夠大,我沒聽見,什麽都沒聽見!”他一臉鄭重,搗蒜一樣點著頭,將銀子往褲裏一揣,一路小跑就不見了影子。那乞丐沒穿上衣,確實是沒有別的地方可放銀子。海蝶覺得又好笑,又覺得惡心,對著舞木比了個鬼臉。


    “多謝姑娘,”老者長揖道。


    “不必,”海蝶拱手迴禮,還是男子的禮節,而後拉著舞木走向了落日樓。


    走出很遠,海蝶才悄悄靠近舞木道:“那老頭兒是五海堂的。”


    “你怎麽知道?”舞木吃了一驚。


    “那乞丐說他是五海堂的,他卻沒有辯駁。五海堂的人要是落在鮫族手裏絕沒有好處結果,要是尋常人,還不急著分辯麽?可是他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想來也是身負武功,不怕丐幫的勢力。”


    “想不到當年氣薄雲天的丐幫豪傑,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舞木搖頭歎道。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威鎮四海的北烈鐵騎今日又如何?”海蝶苦笑。


    “那老人莫非是看出了我們的身份?”


    “不是,看他的言辭,像是五海堂出來招募的人。近日大海上五海堂的勢力大盛,很多地方都出現了他們的身影。”


    “但願他真的沒有看出來。”


    “呆子,你多想想,”海蝶輕聲笑道,“以他一點微末的武功,要是真的看出你舞公子是龍吟之人,拔腳溜去報信才是上策,難道湊上來給你試劍麽?”


    舞木愣了一會兒,苦笑道:“好吧,就算是我沒有好好想,可是你剛才為何要幫他呢?”


    “因為他說,落日樓頭,斷鴻聲裏,遊子歸家。季玄之詞尤在,鮫族卻不複舊時光景,”海蝶輕聲道。


    “這有什麽呢?”舞木想不明白。


    “沒什麽,就是因為這話我喜歡聽……”海蝶幽幽地說,“物是人非事事休,他說得很對。”


    “是,很對。”舞木道,心裏說的卻是:“哪裏又來這許多閑愁!”


    “看,看啊,那裏就是北高峰。”海蝶指著遠處的山,興高采烈地對舞木說。她還在那裏開心地蹦蹦跳跳,雙頰因為奔跑泛起了淡淡的嫣紅。


    舞木行雲流水一樣跟在她身後,微笑著看著孩子氣的興奮。看著海蝶這樣,舞木覺得開心,卻又無可奈何。這已經是他和海蝶在白塔城的第二日,兩人的足跡已經踏遍大半個海羽島,可是海蝶還是賴著不肯走。可這兩天裏海蝶的開心卻瞞不過任何人的眼睛。舞木隱約覺得海蝶和初見之時有些不同了,可是仔細揣摩又有些無從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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