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羨按照店小二的指引,在二樓走廊正中間的雅間門口停下。


    不等開口,就聽裏麵傳來了一聲“進”,他推門而入,將吉佳留在了外麵。


    與此同時,安怡和嬤嬤也退了出去,隻是門沒關上,半掩著而已。


    “今兒個從哪刮來了大風,居然把七皇子給吹來了。”李錦兒手上沾了點胭脂,卻沒急著往嘴上抹,而是用拇指將其暈染開。


    顧羨找了個位置坐下,也開始不著調,“是啊,我也覺得最近的大風有點多,澄縣都變得擁擠了。”


    這是在埋怨他的幾個哥哥們前後來到澄縣呢。


    李錦兒嘴角彎起,眼中並無笑意,話語中卻多了些纏綿,“七皇子來找錦兒,難道是想明白了成親之事?”


    她輕輕轉動手上的銅鏡,看清了顧羨的神情。


    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樣說,顧羨道:“能娶郡主,實在是天大的福分。”


    “在下福報淺,怕是沒這個機會。”


    此話倒是不假,京中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打郡主的主意。


    不僅看上她的身份,更是看中了她的才學。


    京中與其他地區不同,京中向來盛行女子才學,越是飽讀詩書的女子,越是能嫁個好人家。


    郡主自幼在京中長大,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聽得顧羨如此說,她眼中冷了一瞬,語氣卻依舊如常,“怎麽,七皇子也認為,我飽讀詩書是為了嫁個好人?”


    如當頭一棒,顧羨猛地直起了腰身,慌忙改口,“我……”


    “行了,懶得理你們這群人。”郡主放了銅鏡,不願再看他那張臉。


    七皇子是宮中幾位皇子之中相貌最為出眾的,他常年居於深宮之中,郡主也隻是遠遠地看過一兩眼。


    隻有模糊的輪廓,卻足以見得他與其他人的不同。


    除了相貌,更為人知曉的是他通讀詩書,聰慧異常。


    十歲那年,他偷跑進東宮,正巧遇見太傅在給太子出題。


    太傅問一道,太子搖頭一次,如此幾次,太傅連連歎息,誰也沒注意到石獅子後趴著個小鼻嘎,正聽得認真。


    等到太傅將所有的題目都講解一遍後,顧羨才被婢女們找到,從石獅子後麵請了出來。


    太傅正是煩悶,見狀便去逗他,故意問了些刁難的題目,卻沒成想,顧羨答得比太子還要好。


    此事令人過於震驚,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當日下了朝,皇帝便趕來慈寧宮,將此等喜訊報給太後,太後卻不似皇帝那般高興,隻道:“他一個十歲小兒能懂什麽?不過胡亂謅幾句罷了,那下人們傳的風言風語也至於皇帝上心?”


    皇帝卻沒聽進去,質疑等到顧羨從禦花園中跑迴,忙抓著問了幾個題目,顧羨都一一對答,滿意得皇帝接連讚歎。


    翌日,宮中就有傳聞道顧羨要住進東宮了,皇帝更是一改對顧羨的忽視,日日去慈寧宮提點、檢查他的功課,卻隻覺得他的悟性越來越差。


    如此堅持了一年,卻見顧羨沒有絲毫長進,皇帝終究是作罷了,隻道還是太後獨具慧眼。


    從那時起,顧羨的風頭就消散了,甚至也不怎麽出慈寧宮,漸漸在宮中查無此人,可郡主卻時刻記得此人,每每進宮找四哥時,都會特地在慈寧宮門口走一遭,進去給太後請安。


    次數多了,也能撞見幾次顧羨,每次看到他,他都手捧書卷,隨處席地而坐,對四周之事不聞不問。


    因此,郡主總覺得顧羨沒有皇帝眼中那麽糟糕。


    最起碼他堅持讀書,看人待事應當與其他人不同才對。


    可聽見方才他的話語,明白他也認為京中女子讀書是為了嫁個好人時,她忍不住地失望。


    如此看來,顧羨與其他男子倒是沒什麽分別。


    那麽於她而言,嫁給誰都一樣,並沒有那麽重要。


    顧羨抬眼,看著郡主腳邊的火盆。


    火苗已經滅得差不多了,隻餘留部分灰燼,顧羨多看了幾眼,發現有一白色的角露在外麵,十分不顯眼。


    便猜測,郡主也聽得京中傳來的消息了。


    顧羨便不再囉嗦,直奔主題道:“京中有一個綢緞莊,名為鶴雲坊,前些日子新製了一批布料,便讓他們送了些來澄縣。”


    “你瞧瞧可有喜歡的?”


    門外,吉佳早就把手上的綢緞遞給安怡,安怡聽到裏頭說起了這件事,便忙端著綢緞進去了。


    郡主有些訝異,“你就找我來說這件事的?”


    鶴雲坊是京中最大的一個綢緞莊,郡主的衣料多是皇帝賞給淮王府的,鮮少在外頭買。


    她摸了摸質感,又去看針腳,見確實不錯,臉色微緩。


    “既如此,我就不打擾郡主休息了。”顧羨起身,不等她說話,大步往外走去。


    等到他們離去,四皇子才從旁邊的雅間裏出來,好奇地打量著顧羨送來的布料。


    他抖開來看了看,又看了看,等看了幾個來迴才道:“你還說拿不下七弟?我倒是覺得,他的心思都飛你身上了。”


    郡主在鏡子前梳著頭發,沒作聲。


    四皇子將她耳畔的微紅看得分明,放下布料,道:“交給你了,再接再厲。”


    他出了雅間的一瞬間,郡主耳畔的微紅瞬間消失。


    她放下手中的梳子,將布料拿在手裏輕輕摩挲。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送給她布料。


    單獨送給她的,並不是讓她挑別人剩下的。


    安怡歡天喜地道:“郡主,依奴婢看,七殿下對您也是有意思的。”


    李錦兒內心毫無波瀾,她不答,“嬤嬤呢?你倆一起去幫我買個糖糕吃。”


    “她手腳不幹淨,我要你盯著點。”


    安怡忙道是,與嬤嬤一起離開了客棧。


    見人都走了,她拿著布料扔在床上,將其展開來,細細研究上麵的針法。


    是盤金針法。


    她懂得不算多,卻在之前查公主資料的時候多看了幾眼。


    盤金,是公主的娘親最擅長的一種針法,而此類針法在京中並不盛行。


    她將布料疊好收了起來,打算晚些時候讓安怡去打聽一下,時下京中是否重新盛行盤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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