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沒兩句羅燁就開始語無倫次起來,眼神不住地往屋內瞟,村長見狀立刻將他拉到屋裏,指著炕上的影子,“就在那,你給她接迴家去。”


    可猴急的羅燁根本沒這個打算,他往外推著村長,讓村長出去。


    村長家的不樂意了,嚷嚷道:“你家的媳婦領你自己家去!”


    村長瞥了一眼羅燁,又瞥了一眼自家媳婦,最後招招手,拉著自家媳婦出去了。


    “咱村小輩少,將就點,忍一忍就算了,等明兒個我去買肉給你吃,成不?”村長小聲哄著自家媳婦,語氣溫柔,三言兩語間就把她給哄好了。


    村長家的去給他盛米湯去了,村長則背著手站在院子裏,往羅燁那屋瞥。


    倒是聽不見什麽動靜。


    又等了一會兒,村長心下生疑,正欲悄悄靠近,身後卻傳來劇烈的木門碎裂的聲音。


    嚇得他渾身一激靈,就連村長家的也撒了手裏的米湯,燙的她直叫。


    “小點聲!”畢竟是做了虧心事,村長急忙讓她閉嘴,然後貓著腰往門口走去。


    該不會是羅燁的娘迴來了吧?


    村長一想起那老太婆就打怵。


    家裏的油燈用完了,舍不得買,他隻好借著月光往門上瞥。


    新換沒幾年大門確實是碎掉了,看樣子像是被砸碎的,還有幾片小木片孤零零地飄。


    心碎,這門花了不少銀子呢。


    他又急忙順著門縫往外看。


    沒人啊。


    他不死心,又順著門縫繼續看,土路上一片空寂,又側耳去聽,確實沒有唿吸聲。


    他盯著大門,百思不得其解時,耳畔突然有唿吸吐在他脖頸處。


    他原地蹦起,伸手去掄,還沒看清身後的人長什麽樣,那人就倒在地上了,緊跟著爆發出尖銳的叫聲。


    “你打我?”


    這聲音有些耳熟,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媳婦。


    她被掀翻在地,後腰撞在了門邊的巨缸上,疼得臉色煞白。


    “我不知道是你呀。”村長也嚇壞了,他趕緊把她扶起,見她臉上汗津津的,心底更是沒了底,小聲道:“我也沒使勁啊。”


    “沒使勁都要我半條命,你若是用了力氣,我怕不是要死在你的手裏!”村長家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說起話來也沒了力氣,站也站不直,順著村長的胳膊就往下倒。


    村長急忙去撈,卻覺得手上黏膩一片。


    往下一看,他傻眼了。


    媳婦有喜了,他怎麽不知道?


    耳邊的哭聲更慘烈,村長來不及細想,急忙背起媳婦,往村裏的穩婆家跑去。


    倆人在院裏鬧出的動靜不小,羅燁本就在屋裏躊躇,正要下定決心時又被村長家的哭聲嚇傻了。


    院子裏很快就沒了動靜,炕上的人好像也沒醒,羅燁忽然想起徐老爺的交代,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也是沒想到,他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兜兜轉轉又迴到了阿玫的身上。


    努力克服了阿玫給他帶來的陰影後,他脫下鞋,爬上了炕。


    被子裏的人睡得正熟,羅燁怔怔地看了一會,隻覺得她比之前更加圓潤可愛。


    不知不覺便舌尖燥熱,手摸到了被窩下,剛碰到阿玫的胳膊,卻見熟睡的人突然睜眼,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羅燁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就被禁錮住了,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阿玫。


    他劇烈掙紮起來。


    卻見阿玫笑得燦爛,片縷月光躍入她的眼眸,雙目亮晶晶的,整個人都變得鮮活。


    羅燁下意識地對比了一下,驚訝地發現她的臉居然與晗兒的不分伯仲。


    就這愣神的一瞬,冰涼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脖頸。


    意識到那是什麽後,羅燁驚恐萬分,阿玫清楚地看見他的鼻孔變大了一圈。


    “現在想起來害怕了?”


    阿玫眼神居然軟了下來,羅燁以為自己有救了,忙堆起笑臉,卻覺得冰涼的刀刃往皮膚壓去。


    空氣中彌漫著絲絲血腥。


    阿玫唇角一勾,語氣和眼神一樣軟,可手上的力氣越發大,“羅郎……很想我這樣叫你吧?”


    羅燁渾身緊繃,將他牽製住的阿玫發絲淩亂,隨意地散落在臉龐,清冷的月色環繞著她,像是渡上了一層聖光。


    羅燁心跳加快,這樣的阿玫,他從未見過。


    見阿玫笑了,他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笑了,竟是將刀刃忽略了個徹底。


    “說說,我爹允諾了你什麽?”


    發絲從他臉上拂過,癢癢的,勾得羅燁的心也癢了起來。


    他恍惚地想:阿玫似乎從未這樣溫柔地對他說話。


    就算是剛成親那年,她也是羞澀的,哪怕是說一句話都要別過臉去,不好意思看他。


    哪裏有現在的風情萬種。


    羅燁漸漸覺得喘不上氣來,他癡癡地瞧著阿玫的模樣,想伸手去摸,卻被阿玫牽製住。


    “我爹對你說了什麽?”阿玫耐心漸失,可羅燁沒注意其中的變化。


    他乖巧道:“徐老爺說,隻要我和你有一孩子,不論是男是女,都會給我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


    阿玫問出想要的,眼神漸冷。


    原來在她爹眼裏,她這個長女,隻配得上十兩銀子。


    阿玫收了刀,翻身下炕,往門口走去。


    羅燁依舊躺在炕上,癡癡地笑,嘴邊唾沫不斷湧出,口中囈語不斷。


    阿玫走出村長家,瞥了一眼門上的裂縫,又迴看這寂靜的山村。


    她想,她不會再迴來了。


    在路邊拾了一根樹枝,往山下走去。


    身後,主簿和仵作看著她的身影離去,杜仵作問:“這個時辰下山不安全,不追上去?”


    “不了,她認得我們,”主簿看向仵作的右手,方才,就是這隻手砸爛了村長家的門,於是伸手抓了過來,瞧見上頭的血絲,主簿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下次還是用石頭比較好。”


    仵作有些不自在,她收迴了手,挪開目光,“我還是覺得追上去看著,別出意外了。”


    見她執著,主簿不再反駁,和她一起下了山,在阿玫身後不近不遠的地方跟著。


    鞋子在土路上的摩擦聲在夜晚被無限放大,阿玫很快就意識到這條路上不止有她一個人。


    從聽到的聲音猜測,除她之外,還有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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