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沈家一片慘容,書生虛弱無力的坐在庭院內,顫著手端起茶杯,艱難的往嘴邊湊。


    『婦』人偏過頭去,低聲哭泣,實在不忍見兒子這般模樣,奈何身體一如不如一日,已然瘦成柴骨。


    “夫人,少爺……”


    忽地,管家慌『亂』中帶著激動,舉著一封信跑進來,遠遠的就喊:“褚家來信了。”


    眾人一愣,書生手中茶杯跌落,濺起一片水花,顫巍著站起身,伸手去接:“快,快拿於我看。”


    管家立即上前遞過,書生拆開書信,片刻後身子一顫,唿吸急促,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看著『婦』人:“娘,她,她答應了。”


    “誰答應了,答應了什麽?”


    “褚小姐,褚小姐答應我的求婚了。”


    書生欣喜如狂,身子宛若一下子好轉,麵『色』漲紅,往前走幾步,就要出去的樣子,卻被易凡一個手起刀落,打在後頸處,眼皮一番暈了過去。


    『婦』人大驚失『色』,站起身看著易凡:“先生,你這是何意。”


    易凡吃力的把書生托住,沒好氣的道:“大虛之體,最忌大喜大悲,情緒大起大落之下,不死都難。”


    說罷,對著呆滯的管家喝罵:“還不把你家少爺攙扶到房裏去。”


    迴過神的管家,慌忙的接過書生,和兩個丫鬟一起攙扶著書生迴房。


    易凡撿起落在地上的信紙,看了眼,忽地笑道:“這褚家,怎就突然轉意了呢?”


    上麵字跡不多,大抵意思是,褚老爺有請沈家夫人,去商議兩家結親之事。


    把信件遞給『婦』人,道:“此時不宜遲,你且去準備吧。”


    『婦』人看過信件後,激動的扶著丫鬟手臂,雙眼微紅,嘴唇微顫:“好,好好,吾兒有救了。”


    ……


    褚家,褚小姐閨房,褚老爺和褚夫人都在,褚小姐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癡癡發呆。


    褚老爺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菲兒,你可想清楚?”


    褚夫人也急急道:“對啊,兒女,你可要想清楚,這一旦同意,就迴絕不了的。”


    三日前,褚小姐從城隍廟迴來,就尋了褚老爺,稟明心意,願意嫁與沈默。


    褚老爺震怒,而褚小姐苦苦相求,甚至以絕食要挾,最後無法,隻好勉強同意。


    褚小姐幽幽的道:“爹,娘,你們不必再勸了,女兒已經想明白了,沈公子真誠相待,三次求親,這般誠意,比之那些不明真心之輩,何等珍貴。”


    “可,可他不過是商賈之後,你嫁過去,豈不是降低身份,這日後過活,少不得苦吃啊。”


    褚夫人還想再勸。


    褚小姐搖搖頭,輕咬嘴唇道:“娘,這般世道,嫁給一官宦子弟,女兒難道真的幸福麽?”


    褚夫人愕然,為之歎氣。


    褚老爺閉眼沉思,片刻後微微點頭;“既然你心意已絕,為父也不再勸你,隻希望你日後莫要後悔就是。”


    褚小姐驚喜,轉過身,怔怔的看著褚老爺:“爹,您答應了?”


    褚老爺無奈的歎氣:“我就你一個女兒,本想給你找個好人家,但你偏偏相中了那窮酸書生。”


    頓了頓:“杭州城裏本就傳遍了你們之間的事跡,如若你不願,為父哪怕舍了這張老臉,也不會『逼』迫與你,但你既然自己願意,那我也不再阻止。”


    褚小姐激動的跪地,道:“謝爹爹成全。”


    ……


    『婦』人帶著禮品,親自上褚家,褚夫人在門前迎,一番客套,就進了客廳。


    褚老爺在客廳裏吃茶,麵『色』冷淡,見了『婦』人也隻是點點頭。


    『婦』人見了禮,訕訕坐下,一時間沉默。


    半響,褚夫人看了眼褚老爺,笑著對『婦』人道:“沈家嫂子,今日請你來,卻是要商議小女和你家公子的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婦』人趕緊站起身,道:“吾兒能娶褚小姐,自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褚夫人微微點頭,笑道:“沈家嫂子不必客氣,今日請你來,一來是確定兩家人的一些事,二來是定個日子,讓他們早早成親。”


    “自然,自然。”


    忽地,褚老爺放下茶杯,道:“聽說沈默病了?”


    『婦』人麵『色』一滯,強笑道:“吾兒身體安康,前些日子不過是傷了些風寒,不算大礙,已然調養好了。”


    大家都知道怎麽迴事,見『婦』人不點破,倒是免了兩家人尷尬。


    褚老爺微微點頭:“嗯,既然如此,那就選個黃道吉日,早早成婚吧。”


    『婦』人一喜:“多謝親家。”


    ……


    書生悠悠醒來,看著帳篷頂部,猛然迴過神:“褚小姐,褚小姐同意了。”


    卻被一隻小手,按了下去:“都知道同意了,別激動了,再激動你死了,那褚小姐不就成了寡『婦』了?”


    旋即‘呸’的一聲,笑道:“不對,門都沒過,寡『婦』成不了,但絕對便宜其他人了。”


    書生按捺心中激動,滿是感激的看著易凡:“謝先生成全。”


    易凡瞥了他一眼,道:“倒是沒想到你小子還有兩把刷子,居然能讓褚小姐轉意,前幾日去城隍廟,你對褚小姐說了什麽?”


    書生撓了撓頭,訕訕一笑:“我,我沒說什麽,就遠遠的看了一眼?”


    易凡‘噗嗤’一笑,不屑道:“你一眼就這麽神奇?”


    書生也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傻傻發笑,忽地身子一震,驚惶道:“我睡了多久,褚小姐還等著我去求親呢。”


    易凡翻了翻眼皮,沒好氣道:“你歇著吧,你娘已經去了,就你這病懨懨的過去,人沒見到,就死在半路了,而且誰家爹娘,願意把自家女兒嫁與一個半口氣的人?”


    聞言,書生麵『色』一白,呐呐的道:“那我,那我豈不是害了褚小姐?”


    易凡實在忍受不了這家夥的『性』子,一巴掌拍在他額頭道:“放心,隻要褚小姐嫁給你,你就死不了。”


    書生這才顏開歡笑,又是一副癡呆。


    易凡懶得再理,自個尋了個舒適地方,躺在外麵曬著太陽,手裏提著一壺好酒,凳子上擺上小吃,日子過得舒服。


    半月後,杭州城裏家喻戶曉,傳遍了沈呆子和褚小姐成親的消息。


    鳳求凰,大抵是民間最愛的故事,更何況是才子佳人?


    書生為了佳人,甘願剁去手指,以不孝而求美人,褚小姐深居庭院,以信傳情,如此可歌可泣的故事,被人改編成評書等,倒是流傳很遠。


    當然,他們是不知道,如若沒有易凡,這門親事,是不可能成功的,隻會留下一場悲劇收場。


    炮仗響起,沈家燈籠掛滿,門前張貼喜字,又在幾個城門處大開粥棚,施舍流民,一時間好似整個杭州城,都在喜意之中。


    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歌管樓台聲細細,秋千院落夜沉沉。


    人去院空,昨日一場喜事,今日也有餘味,空氣裏流轉著不去的酒香,訴說著昨夜的盛況。


    一對新人拜見婆婆,易凡坐在主位,坦然接受著兩人的叩拜,卻兩手空空,隻笑道:“千日苦求,今日得願,有情人終成眷屬,你等要攜手白老,莫要辜負了長輩們的期盼。”


    書生再次叩拜:“多謝先生。”


    待拜過『婦』人,新媳『婦』送上茶,『婦』人喝了一口,拿起桌上的玉手鐲,親自給褚小姐戴上,滿目慈祥的捏著褚小姐手:“以後吾兒,就交給你了。”


    褚小姐嬌羞:“婆婆。”


    『婦』人開懷大笑,書生也不介意,癡癡發笑。


    夜晚,書生房內突然傳出驚叫,接著褚小姐穿戴不整的跑了出來,對聞聲而來的易凡和『婦』人驚惶道:“娘,沈郎他,他……”


    易凡眉頭一皺,立即進房,就見書生滿麵金黃的躺在床上,已然沒了聲息。


    上前用手探了探額頭,在脖子上輕輕一觸,略有體溫的脖子,已然沒了脈搏。


    死了?


    『婦』人進來,淚珠一落,眼皮一番,癱在地上哽咽幾下,居然也暈了過去。


    褚小姐麵『色』慘白,手無足措的扶著『婦』人:“娘……”


    如此,好端端的大喜事,頃刻間就成了喪事,讓人噓噓,又是一番熱鬧。


    有感歎的,有看好戲的,也有嘲諷的,更多得是不嫌事大的。


    一時間,流言四起,說什麽的都有,倒是讓易凡見識到了,什麽叫人心。


    幾日後,紅『色』的喜帖,改成了白『色』的大喪,沈家門庭一片冷落,路過的人探了探腦袋,又轉著眼睛離去。


    ……


    一處酒樓,世家子弟相聚,知府侄子坐中,左右好友陪伴,又有歌姬拿捏,理應高興,但氣氛卻不熱烈。


    “嚴兄,聽說那娶褚小姐的姓沈的,死了。”


    “死了?”


    知府侄子一愣,喃喃的道:“難不成那小娘皮這般厲害?”


    旋即慶幸:“還好老子沒有把姓褚的小娘皮娶迴來,不然死的不就死老子了?”


    “嚴兄貴人自有天佑,是那小娘皮命不好,得不到嚴兄你寵幸啊。”


    頓時間,氣氛熱烈起來,知府侄子吐了口氣:“害的老子這幾天不高興,這姓沈的,死了也好,倒是出了老子這口惡氣。”


    他也沒想到,不過左右涉及,故意敗壞褚小姐名聲的勾當,居然成全了沈默。


    這讓他如何能痛快?


    現在沈默死了,自然心結頓去,吃嘛嘛香,連手也勁道到了不些,惹的歌姬嬌嗔。


    一人眼睛一轉,低聲道:“嚴兄,你可聽說了,最近咱們杭州城,卻有一位,比褚小姐那小娘皮,更美的美人?”


    知府侄子手一頓,眼睛大亮道:“哦?卻有此事,你快快說來,是哪家小姐?”


    那人神秘一笑,把酒杯放下,故作姿態的道:“卻不是哪戶人家的小姐,而是城南一小郎中的妻子,那模樣,哪怕石頭都得心動。”


    “果真有這麽漂亮?”


    “嚴兄不信,去一看便知。”


    那人咳嗽一聲道,怪笑道:“這美人,可不像姓褚的小娘皮,她家那位,不過是一小小郎中,用些手段,還不是唾手可得,美人可抱?”


    眾人大笑,紛說著自己的聽聞,惹得知府侄子,心思難耐,恨不得立即過去。


    ……


    沈家大廳內,一副棺材高高擺放,離間躺著書生,褚小姐穿戴麻衣,麵目憔悴,眼睛紅腫的低頭凝泣。


    『婦』人雙目無神,隻呆呆的癱坐在地上,一時間除了褚小姐低聲的哭泣,死寂一片。


    易凡站在廳外,眉頭緊鎖,喃喃的道:“不對,不對,這小子魂魄不見了。”


    不錯,案子以往經驗,人死魂魄由散,但也能尋到蹤跡,但這書生的魂魄,不但不見,連一點痕跡也不見,留下一張空空如也的軀殼。


    到底怎麽迴事,哪裏出錯了?


    百思不得其解,隻提著酒壺,獨自迴到自己房中,苦苦思索其中遺漏。


    華燈初上,慘白的燈籠高掛。


    忽地,丫鬟驚叫,沈家一片慌『亂』,易凡眼睛一轉,動了動身子,站起來過去查看。


    一打聽,卻是褚小姐,在房中上吊了。


    易凡麵『色』一變,立即衝過去,推開擋在前麵的丫鬟,就見褚小姐,滿麵鐵青的躺在地上。


    “到底怎麽迴事?”


    易凡瞧了一眼『婦』人,她已經徹底麻木,整個人處在呆滯狀態,久久不能言語,隻好問丫鬟。


    丫鬟是褚小姐陪嫁來的,名叫玲兒,此時也是雙目通紅,凝泣道:“方才小姐打發奴婢去尋吃食,隻一轉身迴來,就見小姐吊在梁上……”


    易凡搖搖頭,蹲下身子放在褚小姐脖子上:“還有一絲氣息,隻不過是昏『迷』了,還好發現的早,不然難以救活。”


    丫鬟眼睛一睜,激動的道:“小姐,小姐她沒事?”


    易凡瞪了他一眼:“還不扶她上床?再打來熱水,給她擦拭身體,活絡筋骨,不然就真的涼透了。”


    一陣忙活,房內留下貼身丫鬟和『婦』人,易凡瞧著褚小姐麵『色』逐漸紅潤,這才鬆了口氣道:“好了,死不了。”


    丫鬟喜極而泣,雙手合十:“菩薩保佑。”


    易凡沒好氣的道:“明明是我救活了她,關菩薩什麽事?”


    旋即搖搖頭,道:“症結不在此,哪怕救活了,她要是不願醒來,遲早也是一個死。”


    丫鬟一呆,上前幾步跪在地上磕頭:“求先生救救我家小姐。”


    易凡不耐的擺擺手:“好了,能不能救,就看她有沒有這個命了。”


    說罷,吩咐她看顧好,再看了眼呆滯的『婦』人,忍不住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爬上屋頂,手裏提著一壺酒,望著頭頂的清冷明月,喃喃的道:“難道這就是人生百態?求不得,放不下,生老病死,恨長久,愛別離,短短一生就要經曆這般磨難啊。”


    那我,又在追尋著什麽呢?


    一時間,他想到了自己,本是一木匠之子,巧然救下紅蓮,得了一枚神秘骨片,增長了力氣,卻又得罪了河神,讓紅蓮受罪,與河神一番周旋,最終別理家鄉,遠走遊曆。


    如此十來年,做個俠客,浪『蕩』過江湖,也在南京當過捕頭,卻又被迫逃離,隱居深山,見識到了一個香火鼎盛的大寺,因為貪婪一夜間化作廢墟。


    自己這半生來,捉過妖,降過鬼,殺過人,也算精彩豪邁,但一向渾渾噩噩,不知前途。


    如今,本以為成就一般好事,結果功虧一簣,喜事成了哀事,不但害了沈家,也害了褚小姐。


    這難道,就是我想要的?


    一時間,易凡心中『亂』如麻,思緒飄『蕩』,望著著滿眼千家萬火的繁華,黑夜中那一堵高聳的城牆,牆外又是一片淒慘,何止有萬千流民,苦苦求生?


    不,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道心?


    我的道心,不是紅塵曆練,也不是神通高法,更不是長生永存,而是自由自在。


    易凡眼睛越來越亮,最後化作一對明珠似的,透著金『色』毫光,一聲聲猶如驚濤排浪似的聲音,在體內傳出,骨骼更是‘咯吱咯吱’作響,好似鐵棍相擊。


    最後,化作一聲長嘯,震徹百裏,一股黑煙衝天而起,遮蔽數十裏方圓。


    一收既逝,好似不存在。


    易凡一抖衣袖,大笑著躍下房屋,把酒壺往嘴裏一送:“五十年來苦尋月,撥開雲霧見光明。”


    衣袖飄『蕩』,身快如電,刹那就到了書生房間,看著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褚小姐,笑道:“算你命大。”


    旋即手指一彈,一股血氣直落而下,褚小姐渾身一顫,緩緩睜開眼,張了張嘴,喃喃的道:“我,我在哪?這裏就是陰曹地府麽,沈郎在哪?”


    丫鬟驚喜,撲了過來:“小姐,小姐你醒了?”


    褚小姐呆呆的看著丫鬟,忽地落下淚水,拉著丫鬟的手:“玲兒,你這又是何苦,我一心追尋沈郎而來,你為何也要跟我而死?”


    “小姐,我,我……”


    丫鬟眼睛一紅,委屈的道:“小姐,你沒死,你還活著呢。”


    褚小姐神情一滯:“我,我還活著?”


    旋即捏了捏丫鬟的手,感覺到體溫,這才知道,自己並未死成,一時間竟然掩麵哭泣:“怎就不讓我去見沈郎?”


    “小姐,你,你別哭……”


    丫鬟勸著勸著,也哭了起來。


    『婦』人走上前,坐在床沿,紅腫著眼睛,苦聲道:“是我沈家害了你。”


    “娘……”


    一時間,三女同哭,惹得易凡頭大。


    “好了,別哭了,吵死了。”


    易凡嗬斥一聲,淡淡的道:“那小子命大,還死不了,且讓我去叫醒他。”


    說罷,轉身就出去,三女一呆,相問究竟,奈何易凡懶得解釋,隻好互相攙扶著急忙跟上。


    到了前廳,幾個丫鬟仆役靠在牆上睡著,聽到腳步聲,驚惶的跪直身子,低著頭不敢說話。


    易凡走到棺材前,看著麵『色』慘白的書生,笑道:“老子到頭來,還承了你的情,真是世事無常,因果相還。”


    說著,眼睛看向廳外虛空,遠遠的一處地界,麵『色』微冷:“如若不是頓悟醒來,怕是還看不透你的跟腳,現在倒要讓你吃吃苦頭。”


    話語一落,腳一踢棺材,頓時跌落下來,書生滾出,被易凡一掌拍在額頭:“還不醒來?”


    不多時,就見廳外虛空,飄來幾縷青煙,在書生半丈處凝結,徘徊不已。


    “既然迴來了,還不歸位?”


    青煙一落,自七竅處而入,書生身體,肉眼可見的紅潤,接著身體一軟,緩緩睜開眼,茫然四顧:“我,我站在哪?”


    易凡踢了一腳,翻了翻眼皮:“當然在家,你以為在哪?”


    褚小姐和『婦』人看見書生活了,既驚駭又驚喜更激動,一股子撲了上來:“吾兒,沈郎……”


    “菲兒,娘,你們,你們?”


    書生渾身一震,驚恐的坐起來,四顧打探:“道,道人呢?”


    “不用看了,你說的道人不在這,他也不敢來這。”


    易凡眼睛一眯,聲音頓冷:“你且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書生『摸』索了下身體,發現自己還活著,籲了口氣道:“我也不知怎麽迴事,睡得好好地,好似聽到有人叫我,剛要睜開去看,突然身子就一輕,渾渾噩噩的跟著聲音而去。


    很快就在一處道觀,看見了在城隍廟前,遇到的那個道人,他問我,可滿足了心願?旋即又問我經過,我不敢隱瞞,老實說明後,求他放我迴去,誰知他卻不理,反而大笑,接著就見一大火從天而降,燒得那道人慘叫,滿地打滾,而我就醒來了。”


    易凡微微點頭,冷笑道:“卻是那道人心不善,拘了你魂魄過去,時間長了,你就會徹底身死,要不是老子剛好突破,你現在死的不能再死。”


    書生一怔,連忙起身跪拜:“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婦』人和褚小姐,也跟著跪下磕頭。


    易凡擺了擺手,道:“你助我突破,我救你一命,咱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當然,如論結果,自然是他的頓悟,更加珍貴,但對於書生一家人來說,自是『性』命更寶貴。


    書生茫然,雖不知易凡到底說的何事,卻知道自己無意中幫了他一個大忙,但心中感激卻不減,仍是磕頭謝恩。


    ……


    杭州城裏一處道觀,幾個老老少少費了許多功夫,才堪勘熄滅了大火,而火中道人,渾身一片焦炭,已經奄奄一息。


    幾人驚恐的對視一眼,誰也不敢上前,這莫名大火從天而降,不燒外物,專針對道人,實在可怕。


    “師叔,您怎麽樣?”


    一老道士,小心的問,卻始終不敢上前。


    眼前這道人,是他玉華派派遣來杭州的上真,一身修為達到煉氣化神之境,在門內也是中流砥柱,沒想到不過來到杭州幾年時日,就落得如此下場。


    難不成,杭州已經這般危險了麽?


    玉華派雖不是頂尖大派,但也算得上一流之列,門徒千數,弟子眾多,上境高修也是不少,罕有人敢得罪。


    到底是何方高人,招來天火,懲戒師叔呢,一時間人心惶惶,不敢做主。


    道人已然半昏『迷』,一身肌理盡毀,殘餘的意識,隻吩咐了句:“傳音門內,遇大敵,速救。”


    說完,就徹底暈了過去。


    ……


    書生調理數日,已然徹底恢複,身體安康,氣血充足,再也不見魂魄散離之相,一家人更對易凡感激。


    易凡卻要走了,自己實力已然恢複,更上一層樓,雖未徹底突破‘羅漢’果位,但已然不遠,隻需靜安積累,不過數月之事。


    之前想著,自己實力未恢複,那就借助沈家之手,查探大妖消息,但現在卻不用。


    書生苦苦挽留,易凡卻執意要走,到了門前,身子一頓道:“如若有人來問我,你告之蜀山劍派代全子就行。”


    說罷,擺著衣袖,提著一壇酒,搖搖晃晃的就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巷頭。


    書生再次跪在地上,遙遙磕頭致謝。


    易凡到了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又看了看自己,小小個子,十分不起眼。


    倒不是他不能恢複原狀,而是已經習慣了,此副模樣遊走街坊,倒是十分合適。


    此時正值初春,風中含著冷意,卻吹不散熱鬧繁華,街邊的小販,兩道裏的招牌,一眼望不到頭。


    吆喝聲,嬉笑聲,傳唱聲,聲聲不絕;小橋流水,街邊小河,船篷上旅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好一個杭州。


    易凡擼著衣袖,提著酒壇,一步三晃的四處晃『蕩』,遇上好玩的,就駐足觀看,絲毫不吝嗇的喝彩,瞧見好吃的,一丟碎銀就是一堆。


    不過半日時間,手裏就捧著一團雜物,大抵是吃食,有油炸的麵團,栩栩如生的糖人,油脂鮮豔的烤雞,不一而說,讓旁人垂涎。


    忽地,眼睛一轉,嘴角微微翹起,一隻小手悄然無息的『摸』到了自己荷包處,他也裝著不知,自顧裏往前走。


    荷包被解下,人影一閃而逝,消失在人流中,易凡腳步一頓,咧嘴而笑,邁著小腳跟了上去。


    ……


    幾個小腦袋湊在一起,蹲在街角小巷子裏,數著剛剛得手的銀錢。


    “一,二,一……這麽多?這是多少銀兩?”


    “我猜有十兩……”


    幾人討論,小臉興奮,各自把所得掏出來,準備就地分贓。


    忽地,又一個小腦袋湊了進來,往裏擠了擠,一屁股坐在酒壇上,咧嘴一笑:“見者有份,可少不得我的啊?”


    “急什麽?這不正數著麽?”


    掌錢的小乞兒頭也不抬,劈頭就是一句,忽地發現聲音不對,抬頭一看,卻不知什麽時候,擠進來一個光頭?


    “你,你是誰?”


    幾個小腦袋瞬間炸開,蹦也似的跳得遠遠的,警惕的看著這小光頭。


    小光頭瞥了眼幾人,一指錢袋:“呐,這錢袋是我的,你說我是誰?”


    掌錢的小子,麵『色』一變,旁邊一小個子湊過去道:“老陳,他就是那個大肥羊。”


    掌錢的小子一聽,把錢袋往後一放,放進一個布袋裏,裂著黃牙冷笑道:“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喊它,它能答應麽?”


    “我勸你,快走,莫要我們幾個胖揍你一頓,到時候麵兒可不好看了。”


    這小光頭,自是易凡,麵『色』一曬:“喲嗬,你們是想人多欺負人少?”


    掌錢的小子腰杆一挺:“是又如何?”


    易凡眨了眨眼睛,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抱著雜物,道:“我讓你們雙手,隻要能近得我身,錢就不要了。”


    幾個乞兒麵『色』一變,互相對視一眼,反而不敢輕易上了,掌錢的瞧著易凡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再看衣著,用的是上好料子,縫製精細,華貴的很,不似尋常人家子弟。


    如若就此,他們也不怕,讓他忌憚的是,那一副比他們還橫的姿態,鎮住了他。


    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則,眼睛一轉就往後跑:“點子紮手,扯唿。”


    幾個乞兒拔腿就跑,眨眼睛就消失在巷子裏,易凡嘿嘿一笑,反正閑來無事,逗逗這幾個小家夥,腳步一踏,人就翻過了圍牆,直追而去。


    掌錢的小子姓張,名邊南,本是江邊一戶漁民之家,因糟了劫匪,全家人就逃出了他和幼弟,一路乞討來到了杭州。


    也算趕得巧,那時杭州城沒實施管控,路邊也沒有關卡,就在杭州城裏安了家。


    憑著一股子機靈勁,勉強‘苟活’,順帶著收攏了一些不被大幫派接納的小子,在附近一條小街活動,每月給周遭最大的勢力上些供,日子也能過得去,至少餓不死。


    在杭州討生活,眼睛一定要亮,小偷小鬧不傷大雅,但不能惹到不能惹的人,那可是掉『性』命的事。


    一步作兩步用,左轉右轉,穿街過巷,片刻後就來到一處廢棄的宅子外,周遭荒涼,也無大戶,地麵坑坑窪窪,罕有人過來。


    『摸』了『摸』臉,把黑泥擦拭,抖了抖灰塵,從衣衫裏小心翼翼的掏出用小包裹,鼻子聞了聞,『舔』了『舔』嘴唇,進了裏麵就喊:“張塵,快出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迴來。”


    ‘哐當’一聲,一間尚好的屋裏,傳出聲音,張邊南一聽,麵『色』一緊,趕緊往裏跑,就見一個瘦小的孩童,在地上掙紮著要起身。


    張邊南連忙過去扶起,拍了拍灰塵,埋怨道:“你怎就這麽不小心?”


    “哥……”


    小孩童揚起腦袋,咧著嘴:“我把房間打掃了下,住著舒服些。”


    張邊南哼哼的把他往破凳子上一放:“又不是自家的,打掃得再幹淨,有什麽用?”


    小孩童眼神一暗,低下頭不說話,張邊南眼睛一轉,拍了拍小孩童的腦袋,把小包裹往前一推:“看我給你帶迴來什麽。”


    “烤雞?”


    小孩童鼻子聞了聞,接過布裹,打開一看,裏麵小半隻烤雞,驚喜的抬起頭。


    張邊南得意的笑道:“你哥我和德勝樓裏的夥計關係好,特地討要過來的。”


    說罷,又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抖了抖,聽著離間響動,嘿嘿一笑道:“今天收獲不錯,明日裏就給你請一個好郎中看病,早些治好,就不用成天守在這破房子裏了。”


    小孩童狠狠的點頭,捧著布塊遞到張邊南前:“哥,你也吃。”


    張邊南一抹嘴巴,拍了怕肚子,故作瀟灑的道:“我早就吃過了,吃得飽飽的了,這是特地留給你的。”


    忽地,外麵傳來聲音:“喲,什麽這麽香?”


    接著,就見一個小光頭走了進來,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捧著一堆雜物,饒是有興趣的看著兩人。


    “是你?”


    張邊南麵『色』一變,擋在小孩童身前,惡狠狠的道:“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易凡瞥了他一眼:“怎滴,這裏是你家?”


    張邊南深唿一口氣,擼起衣袖,『操』起一根枯木,指著易凡道:“你想怎樣,放馬過來。”


    易凡一曬:“我這被你偷了錢,你到成了苦主了,搞得我好似強盜似的。”


    “什麽錢,我不知道。”


    張邊南手偷偷的在後麵打了個手勢,讓小孩童先跑,旋即擺好架勢。


    “喲嗬,膽子不小。”


    易凡怪叫一聲,腳一踢,一塊石子立即濺『射』出去,打在張邊南額頭,‘咚’的一聲,連退三步,身子一軟,倒地不起,卻是被打暈了。


    小孩童身子一顫,猛地上前跪在地上,死勁磕頭:“求您放過我哥,都是我不好,如若不是我生病,哥哥就不會盜竊您錢財,你要是生氣,打我就行。”


    易凡撇了撇嘴,瞧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有些義氣。”


    左右看了眼,微微點頭道:“這地方不錯,今晚就住這裏了。”


    小孩童一呆,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易凡的意思。


    易凡把雜物往地上一丟,滾出幾個果子,看也不看,就往唯一的破板上一趟,伸了個懶腰,瞥了眼呆如木雞的小孩童:“你叫什麽?”


    “張,張塵。”


    “嗯,過來,替我捶捶背,捏捏肩。”


    易凡轉了個身子,把背『露』出來,舒適的擺了個姿勢,見沒動靜,立即喝道:“快點,小心抽你。”


    小張塵身子一震,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哥哥,不敢反抗,爬起身走了過來。


    “用點力,沒吃飯啊。”


    易凡不耐煩的扭了扭身子,一指地上的雜物:“裏麵有些吃食,吃飽了再給我捶背。”


    “哦。”


    小張塵委屈的一撇嘴,乖乖的蹲下身子,把跌落一地的東西,小心的撿起來,放在殘破的木板上,捏著手不敢動。


    “怎麽地,要我喂你啊?”


    “不用不用。”


    小張塵嚇了一跳,趕緊拿起一個果子往嘴裏塞,吃得太快,倒是嗆到了。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哦。”


    小張塵一咧嘴,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能瞧出,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光頭,心底不差。


    果子、炸麵團、糖人,一件件的,小張塵吃一半留一半,把剩餘的小心放好。


    “吃不下去?”


    小張塵點點頭,老實的道:“飽了。”


    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哥哥,咬了咬嘴唇,小心的道:“大哥,哥哥他……”


    “叫爺爺。”


    小張塵一呆,看著躺在床上半大的身子,別扭的道:“爺爺。”


    易凡應了聲,不再說話。


    ……


    一個時辰後,張邊南幽幽醒來,一個激靈地爬起身,抬頭一看就見自家幼弟,正給那個惡人捶背。


    頓時氣急,不顧額頭上的疼痛,就要上前拚命,被下了一個的小張塵連忙阻止:“哥,大哥是好人。”


    說罷,還怕他不信,一指破木板上的吃食:“還給我吃的了,我給你留了,可好吃了。”


    張邊南愣了,看不清易凡到底想幹嘛,想了下把小張塵拉到身後,拱手道:“這位爺,兄弟我有眼無珠,下麵的人盜了您的錢財,這就奉還,還請放過我們兄弟倆。”


    說著,就把腰間的荷包解下,放在床邊,退了幾步,然後就要拉著小張塵出去。


    “慢著。”


    易凡頭也不迴,道:“盜了我錢財,你小子以為就這樣算了?”


    張邊南麵『色』漲紅,咬著牙,從地上撿起一枯木,把手放在地上,一閉眼狠狠打下。


    頓時悶哼一聲,手指扭曲,血流一地,滿頭冷汗的顫顫巍巍站起身,道:“爺,您看這樣成麽?”


    小張塵眼淚落下,死死抓住張邊南的手:“哥……”


    易凡噗嗤一笑,轉過身,杵著頭,饒是興趣的看著他,道:“這是你們行道裏的規矩?倒是有點擔當,不錯不錯,可惜我要的不是這個。”


    張邊南麵『色』慘白,但眼中略過一絲狠意:“爺,您劃下道來,小的接著。”


    易凡把酒壇一提,往嘴邊送了送,飲了一口道:“也不難,近些時日,我要在杭州城裏打聽些事,你給我跑跑腿,事了不但不跟你計較,反而少不了你的好處。”


    張邊南鬆了口氣,點點頭道:“行,您盡管吩咐,小的別的本事沒有,手底下有幾個人,打聽消息卻是在行。”


    易凡手指一彈,一道血氣落在張邊南手上,頓時‘茲拉’冒出煙氣。


    張邊南慘叫一聲,抱著手滿地打滾,嚇得小張塵滿無人『色』,撲了上去:“哥,哥,你……”


    半響後,張邊南停歇下來,顫抖著身子,把手一看,本該扭曲的手指,居然完好無損。


    一時間竟然呆了。


    “去給我買一壇好酒迴來。”


    易凡搖了搖酒壇,裏麵所剩無多,瞧了眼呆若木雞的張邊南,不滿道:“還待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張邊南身子一顫,醒神過來,驚恐的看著易凡,使勁的磕頭:“神仙,老神仙。”


    “神仙個屁,還不快去?”


    易凡不耐煩的喝了句,努了努嘴:“你,過來繼續給我捶背。”


    小張塵淚痕滿麵,有些搞不清狀況,拉著張邊南的手:“哥,你沒事吧?”


    張邊南磕了個頭,推了推小張塵:“快去給老,老神仙捶背,我去去就迴。”


    說罷,轉頭就要往外跑。


    易凡冷哼一聲,破木板上的荷包立即震飛出去,落到外麵:“沒錢你買什麽酒?”


    張邊南訕訕一笑,把荷包撿起來,又放了迴去,老實的道:“我還留著些,夠買酒的。”


    易凡翻了翻眼皮:“你小子,不太老實啊。”


    ……


    幾日後,荒廢的院子裏,張邊南匯報:“老神仙,您要打聽的事,已經打聽清楚了。”


    見易凡不說話,然後自顧裏道:“您要打聽的那個郎中,叫希宣讚,本是杭州城一『藥』鋪學徒,成婚後就搬迴錢塘老家,開了一間『藥』鋪,最近名聲挺大,一些杭州大戶人家,都過去看病。”


    易凡微微點頭,道:“他可是有個娘子?”


    張邊南一愣,看了眼易凡,道:“是的,這郎中卻有一娘子,貌如天仙,又有菩薩心腸,不但施舍粥棚,還給窮苦人家治病,不收分文,百姓傳頌著觀音下凡。”


    “觀音下凡?”


    易凡不屑一笑:“膽子挺大,不怕佛門那些禿驢找她麻煩?”


    搖搖頭,既然有了目標,也就好辦,把身後給他捶背的小張塵往身前一拎,左右看了眼,滿意的點點頭:“血氣不足,身子虛弱,倒是挺合適的。”


    張邊南一急:“老神仙,您這是?”


    易凡大笑道:“當然是去錢塘給他看病了,那郎中不是樂善好施麽?此去正合適。”


    張邊南一呆,眼中複雜,他自是不傻,這小光頭本領神奇,武力高強,這般人物自是不簡單,又多番打聽人家郎中家事,定是有所意圖。


    但如若真的能治好幼弟的病呢?


    ……


    錢塘江自古『潮』汐兇猛,百裏如一線,聲勢如千軍萬馬奔襲,拍擊在堤防上,數丈浪花衝天而起,又猛然落下,氣勢浩大,讓人心神震撼。


    緊靠著錢塘江,有一大鎮,名曰‘錢塘關’,這個關指的是防江水大『潮』之關,也是兵家重地,駐紮了一部兵營。


    乘船而下,易凡站在船頭,張家兩兄弟小心的站在一邊,周遭旅人捂著鼻子,離得遠遠的,一些私下裏抱怨,為何會有乞兒上船?


    船家有苦說不出,難不成告訴他們,那小光頭太厲害,幾個壯漢經不住人家一腳?


    幾十裏水路,不過大半個時辰,下了船就打聽了希宣讚的『藥』鋪所在。


    ‘錢塘關’不大,不過一會就找到地界,易凡隻看了眼,嘴巴一裂,道:“肚子有些餓了,先吃飯。”


    旋即,就往『藥』鋪對麵的一家酒樓而去,夥計迎上來,眉頭一皺,看著張家兄弟二人,喝道:“哪裏來的乞兒,還不快滾?”


    易凡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地,他們是老子帶來的,不能進去吃飯?”


    夥計一愣,趕緊點頭彎腰道:“能,您帶來的,自然能。”


    “二樓上座。”


    易凡尋了處靠街的桌子,吩咐夥計上些招牌菜和酒,旋即指了指下麵『藥』鋪,哪裏門庭若市,外麵都有好一些人,問道:“這間『藥』鋪,生意這麽好?”


    夥計眼睛一亮,道:“哎喲,客官,您可問對人了,對麵希官人家的『藥』鋪,那生意可是好得很,看病的從早上日起,到太陽下山,就沒停過。”


    頓了頓,小聲道:“主要是希官人家的娘子,那美得,石頭都能心動,沒病也得有病啊。”


    易凡一曬,揮手讓他退下,瞧著下麵小小『藥』鋪,嘿嘿笑道:“有點意思,居然半點妖氣也無,道行不弱啊。”


    他倒不是特意過來找麻煩的,隻不過突然蹦出個大妖,也不知來路,世崇道人就派他過來打探一下。


    如若是善良之輩,不殘害生靈,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是為非作歹,為惡一方,那就施手除之。


    大妖可不是一些隨意打殺的小精怪,道行高深不說,牽連的也廣,保不準背後有什麽大能。


    ……


    酒足飯飽,正準備起身,就聽‘叮叮當當’作響,往下一看,卻是一個老和尚在化緣。


    易凡一咧嘴:“有趣有趣,來了個大和尚。”


    別看人外在,他看內裏,這老和尚一身血氣充足,渾身肌理結實,滿麵紅花不顯老態,更重要的是隱隱而出的佛光,足見其佛法高深。


    『摸』了『摸』光頭,拍了拍小張塵的腦袋:“飯也吃飽了,去看病吧。”


    下了樓,就往外邊走,就見那老和尚去了對麵『藥』鋪,一個俊朗的青衫年輕人出來,塞過一兩碎銀放在缽盂裏。


    “施主心善,與我佛有緣。”


    老和尚看也不看缽盂,笑眯眯的道:“聽聞錢塘希宣讚樂善好施,給窮人治病,不收分文,救人無數,實在功德無量。”


    年輕人趕緊還禮,道:“高僧美讚,這到了晌午,您要是不嫌棄,進屋吃食就行。”


    老和尚擺擺頭,笑道:“施主與我佛有緣,但您『婦』人,卻不似善類,與我佛無緣,這飯吃了,怕是會害了貧僧『性』命。”


    年輕人麵『色』一滯,笑容有些勉強:“既然高僧不願入內,那我就不多陪了。”


    說罷,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老和尚歎了口氣:“孽障啊孽障。”


    忽地,耳邊響起:“老和尚,你這就不地道了,人家白送你銀子,你還罵人家娘子不是善類,這過河拆橋的太快了吧?”


    老和尚眉頭一皺,轉過身就見一個小光頭,先是一愣,卻無結疤,眼中精光一閃:“不知道友有何高見?”


    易凡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道:“高見到沒有,隻是想問問你,我可與佛有緣?”


    老和尚搖搖頭道:“施主雖修的是我佛門煉體妙法,但內裏煞氣衝天,魔心早就入體,這般兇戾,可就與佛無緣了。”


    易凡一笑:“你這大和尚,巧舌如簧,我看做和尚屈才,不如去做訟師,給百姓伸冤豈不是功德無量?”


    說罷,不再理他,帶著小張塵入內,張邊南趕緊跟上,不敢多言。


    人了內,就見方才那年輕人正在高高的櫃台後抓『藥』,不時提點學徒,一派忙碌。


    “人呢,一家『藥』鋪,就沒一個人接待麽?”


    易凡大大咧咧的那一站,扯著嗓子就喊:“再不來,大爺我可是要罵人的。”


    室內一靜,旋即哄堂大笑,一個小娃娃,帶著兩個小娃娃,這般說話,倒是稀罕。


    年輕人無奈的苦笑,走了出來,拱手道:“小兄弟,不知有何貴幹?”


    易凡麵上有些過不去,翻了翻眼皮:“來『藥』鋪,能幹什麽?”


    “那你是要看病,還是要抓『藥』?”


    “看病。”


    易凡把小張塵往前麵一推,指了指道:“他得了病,你給看看。”


    年輕人見著是乞兒,略有詫異,但也無他意,點點頭道:“請跟我來。”


    引入了裏間小閣,讓小張塵坐下,旋即把脈,片刻後若有所思,看了眼易凡,拿起『毛』筆在一張紙上抒寫。


    旋即,吹了吹紙張,遞了過去,道:“不是什麽大病,身子體弱,隻需保養就行。”


    易凡不滿道:“就這些?”


    年輕人一愣,點點頭:“嗯,還需注意,不能得了風寒,否則小病成大病,那就麻煩了。”


    “還有呢?”


    “沒有了。”


    易凡大怒,拍著桌子道:“你這庸醫,就看出這些?”


    易凡把衣袖擼起,『露』出小胳膊,跳上板凳,一把抓起年輕人衣領,惡狠狠地道:“你今兒要不治好他,定要砸了你這破『藥』鋪。”


    裏間一靜,眾目看來,滿麵愕然,誰曾想,一個齊腰大的孩童,居然這般霸道?


    這不是看病來的,這是故意找茬的。


    眾人心中明白,頓時怒目而視,義憤填膺,紛紛喝罵,幾個學徒更是擼起衣袖,就要進小閣,胖揍一頓這囂張的小子。


    年輕人苦笑,擺了擺手,讓學徒退下,看著易凡道:“這位小兄弟,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手放開,容我再看看。”


    易凡把手放開,哼哼的道:“算你識相。”


    年輕人搖搖頭,坐下深唿吸一口氣,拍了拍小張塵的手:“別怕。”


    小張塵小心的看了眼易凡,咬著嘴唇,不說話,任由年輕人號脈。


    片刻後,年輕人撓了撓腦袋,搖頭苦笑道:“麵目發黃,血氣虛弱,脈搏微弱卻有勁,不過是體虛之相,並無他病。”


    “當真?”


    “我希宣讚雖不是名醫,但醫術也算略懂,這點本事還是有的,自是確診。”


    易凡瞥了他一眼,笑了起來,搖搖頭道:“這病你看不了,還是讓你娘子來看吧,都有傳聞,你娘子是活菩薩下凡,妙手迴春,她定然能看出問題所在。”


    “這……”


    年輕人遲疑,沉『吟』後道:“我娘子確實醫術了得,我比之,不如多矣。”


    “那還不快去請你娘子過來?”


    早就按奈不住的學徒,和一些看病的人,紛紛怒言:“欺人太甚,希大夫好心給你們看病,你卻故意鬧事,實在不當人子。”


    更有學徒衝進來,揮舞著拳頭,惡狠狠的道:“掌櫃的,讓我好好修理一頓這小子,讓他知道寶安堂不是好惹的。”


    “且慢……”


    但話已經遲了,學徒已經拳頭掄過去,眼看就要打中易凡,結果眾人眼前一花,一道影子飛出,‘哎喲’的一聲,落到地上。


    不是學徒是誰?


    再看易凡,滿麵冷笑:“看不出病來,就要仗勢欺人,這就是名傳杭州的寶安堂?我看不過是一家黑店。”


    幾個膽小的,看著架勢,確定是鬧事的,腳步一挪就跑了出去,跟著外麵探頭圍觀。


    其他幾個學徒,也不敢上前,眼中略有驚疑,『摸』不清這小子何方來路,居然有這般身手。


    年輕人麵『色』有些難看,站起身拱手道:“我寶安堂自開堂已來,一向以誠信、施德、仁義為心,不論高門大富,還是寒門窮苦,都一視同仁,甚至付不起看病錢,都分文不取,如此這般,怎就在小兄弟嘴裏,成了黑店?”


    易凡一曬:“那我問你,這小家夥的病,你可以看明白了?”


    “體虛之相,不甚大病。”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麽如若他害了大病,丟了『性』命,你可能負責?”


    “不能。”


    易凡大笑:“既然不能,那豈不是還沒看明白?”


    不等年輕人接話,又問道:“你娘子醫術高超,我讓你娘子再看,你可去尋?”


    “未曾,但……”


    易凡揮手打斷,道:“既然未曾,那就無需多說,我且再問你,這學徒施手打人,可是明確?”


    年輕人氣餒,閉眼道:“明確。”


    易凡麵『色』一冷:“看病不成,又縱容學徒打人,這不是黑店是什麽?”


    年輕人百口莫辯,臉『色』又紅又白,『藥』鋪外紛紛議論,一些不明真相的,甚至跟著應和。


    “先生,你先過去歇息,讓我和這位小兄弟聊聊。”


    忽地,一清脆的聲音傳來,接著人群分開,走進一個青衣羅裙的小娘子,小腳輕挪,衣擺晃動,端是美麗。


    年輕人見了小娘子,頓時鬆了口氣,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道:“小青,你來了,娘子呢?”


    小青行了個禮,迴道:“姐姐在家中做飯,喚我過來喊你迴去。”


    旋即,把美目一移,看向易凡:“這位,先生,可否移步後院?”


    易凡鼻子慫了慫,『摸』了『摸』光頭,咧嘴一笑:“倒是來了正主。”


    小青微微一笑,轉頭對年輕人道:“先生,不必擔心,這位小先生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


    說著,就在前麵引路,去了後院。


    易凡讓張邊南照顧小張塵,跟了上去,留下一屋子人麵麵相視,有些搞不清狀況。


    到了後院,小青麵『色』一變,冷冽如冰,死死看著易凡道:“你是誰?”


    易凡『摸』了『摸』鼻子,反問道:“氣味冷冽,略有腥氣,你這修行沒到家啊。”


    小青退後幾步,衣擺無風而動,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對青『色』長劍,摔了個劍花:“你到底是誰?何門何派弟子,為何要與我寶安堂過不去?”


    易凡一笑:“我何曾與你寶安堂過不去了?不過是來看病,倒是你上來就語氣質問,不怕惹惱了我,收拾了你這小妖?”


    小青眼眉一眯,上下打量了下易凡,冷笑道:“就憑你?『毛』都沒長齊,要不要姐姐給你把把,說不定長得快些。”


    易凡把褲子一拉,往裏麵看了看,眨了眨眼睛:“長『毛』了啊。”


    “登徒子。”


    小青麵『色』漲紅,就要攻殺而來。


    易凡連忙蹦退開,怪叫道:“慢著,你這小妖脾氣到大,今日我可不是來打架來的,要打也是你姐姐來,就你這點本領,別被我一巴掌拍死,到時候你姐姐找我拚命,那我跟誰說理去?”


    “找死。”


    易凡大笑,一個翻身,讓過攻勢,手指一彈,『蕩』開長劍,又一巴掌打在小青額頭上,頓時‘撲騰’一聲,小青被拍在地麵,半響爬不起身來。


    易凡無辜的道:“是你動手的啊,怪不得我。”


    小青麵『色』一青,銀牙一咬,雙頻泛起絲絲青花紋,頓時妖氣彌漫,眼看就要化形。


    “哎,你這小妖,真不怕死啊?”


    易凡怪叫一聲,躍了過來,一腳踩在小青屁股上,頓時震散妖氣,讓小青渾身發軟,變形不得。


    小青駭然,她雖不如自家姐姐那般,法力通天,但也是修行了數百年的妖,不但退卻妖身,化形為人,一身實力也達到了煉氣化神之境。


    誰知一個照麵,半點實力都『露』不出,就被震散了法力,渾身動憚不得。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老怪物?


    顧不得屁股被踩,想要掙紮著起身,但背上好似千萬斤石頭壓著,絲毫動彈不得,隻好趴著道:“前輩,你,你到底想要怎樣?”


    易凡嘿嘿一笑,打量了下小青,『舔』了『舔』嘴唇,道:“修行數百年的妖,還真沒吃過。”


    小青渾身一震,麵『色』慘淡,心裏暗道,慘了慘了,卻是碰上一個惡人,今日在劫難逃了。


    一時間,雙眼一紅,居然低聲凝泣。


    易凡哼哼一聲:“哭什麽哭,就你這點修行,肉質鬆軟,煮了太爛,烤了太嫩,老子要吃也是吃那些大妖,就你還不夠格。”


    說罷,把腳一收,道:“跟你家姐姐說,此地乃人間大城,容不得任何妖孽作『亂』,要是收斂不了妖『性』,自有人收拾她。”


    小青小心的抬起頭,再看時,人已經不在了,頓時爬起身,跺了跺腳就要往外走,忽地頓住腳步,遲疑了下,準備等那老怪物真走了再說。


    前堂,易凡一走三晃的出來,裏麵人紛紛看看,見他一人,有些詫異。


    “好了,走咯。”


    易凡拍了拍小張塵的腦袋,剛要出門,身子一頓,指著年輕人道:“方才是老子誤會你了,如有得罪,多多包涵。”


    說著就領著兩張走了出去。


    到了街上,實在忍不住的張邊南問道:“老神仙,您為何要找寶安堂的麻煩?”


    易凡瞥了他一眼:“你懂個屁。”


    他自然不是故意找茬的,不過是變相激出那大妖,誰知來了個小妖,反正話帶到就行。


    這些日子通過張邊南打探的消息,也是知道,這大妖也不知有何目的,不但甘願與一凡人結為連理,還施展聖手,漁澤百姓。


    不管她到底有何目的,隻要不是為惡一方,那就和他沒關係,反正世崇道人那老家夥,派他前來不過是打探一番,又不是斬妖除魔。


    至於離開『藥』鋪之前,故意說得那番話,不過是不想讓寶安堂名聲受損,畢竟這世道,能真正為窮苦人著想的人,已經太少了。


    ……


    小青一路無話,年輕人不知在後院發生了什麽事,問了幾句,不見迴答,也不再相問。


    住的是一處高門大院,裏間仆從丫鬟不少,見了二人,紛紛行禮。


    一路進去,就見庭院裏,一白衣娘子,正在繡花,單是背影,就十分動人,聽了動靜,轉過頭,卻是一張美絕的容顏。


    “相公。”


    白衣女子站起身,欣喜的迎了上去,見小青麵『色』不對,拉過小青,捏了捏她的手:“妹妹,你這是怎麽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莫不是有誰欺負你了,跟姐姐講,讓姐姐給你討個公道。”


    年輕人麵『色』一紅,道:“娘子,是我讓小青受委屈了。”


    說罷,把事情經過一說,歎道:“那小孩童好生奇怪,像故意鬧事,最後卻道歉走人,實在想不明白。”


    白衣女子眼神閃爍,看了眼小青,見其欲言又止的樣子,按了按她的手,拉著年輕人進屋:“相公,我讓人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菜,你快嚐嚐,味道如何。”


    到了晚間,白衣女子仰躺在廊亭上,靠在小青身上,慵懶媚態,檀口輕啟:“小青,白天到底遇上何人?”


    小青身子一僵,不敢隱瞞,把事情一說,旋即道:“那人實力了得,小青無能,無法留住他。”


    白衣女子閉目不說話,半響後輕笑道:“本座修行千年,好不容易來人間轉一轉,卻驚動了這麽多高修,實在有趣。”


    小青遲疑:“那,姐姐打算如何?”


    白衣女子睜開眼,眼中冷冽無比:“我修行千年,運用多般手段,方才削弱劫難,應了個小小情劫,眼看度過情結,就要摘得道果,誰要阻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一時間,萬物寂靜。


    片刻後,白衣女子歎了口氣道:“那些大門弟子,倒是不擔心,唯有金山寺那老和尚,是個麻煩。”


    小青不敢問,那金山寺的大和尚,為何與姐姐過不去?她不過是姐姐半途收留的小妖,作貼身丫鬟用,雖以姐妹相稱,但實則不敢逾越。


    ……


    易凡帶著兩個小家夥,在江邊一處山上,搭了個木棚,白日裏練劍,晚上就跳入江中戲耍。


    也不急著迴山,反正突破在即,也不急這一時。


    春去夏來,轉眼間就到了五月份,雖為入暑,但天氣已熱,哪怕在江邊,也是熱氣蒸騰。


    小張塵吐著舌頭,滿麵熱汗的圍著木棚跑動,身子結實不少,個子也長了點,體虛早就去了根,也不再動不動就摔倒。


    “好了,去生火做飯吧。”


    易凡抱著酒壇,坐在一塊大石上,遙遙的看著錢塘關方向,眉頭皺起,喃喃的道:“怎麽迴事,妖氣越來越大?”


    這幾日,不知到底發生何事,迸發出幾次滔天妖氣,如若不是一收即逝,怕是要釀成大禍。


    就算如此,最近幾日,也是大雨連綿,連江水也漲了不少。


    “我迴來啦。”


    一個半大小子,提著幾條大魚,興高采烈的往這邊跑,不是張邊南是何人?


    這小子,倒是看得明白,早早的就要拜易凡為師,但被易凡一腳踹開,也不罷休,『舔』著臉就要學劍。


    易凡初始是懶得理他,但後來見這小子胡『亂』練,哪怕因為練錯了,導致手經錯『亂』,腫得跟饅頭似的,也不肯罷休,於是就指點了幾次。


    沒想到這小子天賦不高,但毅力不錯,硬是被他練出了點花樣出來,不過小半年時間,已經有了些成就。


    尋常五六個大漢,都不是他對手,如此這般,自然是更加用心,不懂就問,易凡不迴答也不氣餒,多問幾次,問煩了自然就有了答案。


    這不,手裏的這幾條魚,就是他的那些‘兄弟’孝敬給他的,這小子走到哪,都能吃得開。


    說是做飯,其實不過是一個大鍋,下麵生火,裏麵是水,把買來的菜葉子和油鹽,往裏麵一放,又把處理好的魚丟進去。


    不過片刻,陣陣香味就傳出,‘咕嚕’小張塵肚子叫喚,小臉一紅,咧著嘴道:“今天的魚挺香的。”


    張邊南一抹額頭,留下一道黑痕,笑罵道:“哪天不是一樣的魚?唯獨今天就例外了,我看你就是嘴饞了,餓了。”


    小張塵不依,撅起嘴道:“我今天可是多跑了五十圈,肯定會餓啊。”


    兩人鬥起了嘴,小小木棚,熱鬧起來。


    易凡提著酒壇走迴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嫌棄的看了眼大鍋:“成天吃魚,嘴巴裏全是腥味。”


    張邊南賠笑,說明天就去鎮上多買些大米迴來,然後道:“聽說連南邊一些城都『亂』起來了,逃來了許多流民,導致大米有價難買。”


    又拍了拍自己胸膛:“不過此事難不倒我。”


    易凡噗嗤一笑,瞥了他一眼,道:“學了點三腳貓的功夫,就以為能上得了台麵?”


    張邊南也不羞惱,反而得意一笑:“自是不能和您比,但與那些江湖中人比,我也算三流好手了。”


    易凡不屑的一笑,提著酒壇喝了口,道:“學點本事也好,免得老子走了,你們被人賣了吃了。”


    張邊南麵『色』一變:“您,您要走了?”


    易凡翻了翻眼皮:“廢話不,真當我吃完飯沒事做,跑到這天天吹江風啊?”


    小張塵走過來拿著易凡衣角,哭喪著臉,低著頭不說話。


    易凡拍了拍他的腦袋,不耐煩的道:“好了,老子又不是現在就走。”


    頓了頓,吩咐道:“再過幾日,就是端午節了吧?到時候咱們去鎮上大吃一頓,成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嘴巴淡得很。”


    雖是如此,但兩人興致卻不高,低著頭垂頭喪氣。


    ……


    錢塘鎮,今日特別熱鬧,大戶人家施粥棚,平民之家清掃庭廚,張燈結彩,到處都是人。


    寶安堂裏,也是人滿為患,大抵是窮苦人家,生了病沒錢治,又有心善的希宣讚大夫,大開方便之門,收取少量錢財,就能治得病來。


    今日是端午,寶安堂準備了大量的雄黃酒,免費贈送給病人,這雄黃酒不烈,『藥』效卻強,具有解毒殺蟲、燥濕祛痰的功效,最主要的是,還有治療瘧疾、蚊蟲叮咬的『藥』效,最適合這些貧苦人家。


    一個個萬分感謝,這雄黃酒雖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但也要一些錢財,對於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人來說,省下一點日子就好過一點。


    這一忙碌,就到了晚上,吩咐學徒關好店門,希宣讚提著一壺酒,滿身疲憊的往家方向走。


    就見一處橋頭,一個老和尚堵在路中央,猶豫了下,準備繞道而走。


    “施主,不記得貧僧了?”


    老和尚攔住去路,作稽而笑。


    希宣讚還禮,問道:“你是?”


    老和尚自我介紹道:“貧僧金山寺主持法海,半年前還曾去過寶安堂化緣。”


    希宣讚一愣,旋即想起來這事,趕忙拱手道:“原來是金山寺高僧。”


    金山寺坐落江蘇鎮江,是一處香火鼎盛的大寺,僧侶千數,香客遍布,在江浙兩地,名氣盛大。


    雖為去過,但也多番聽人說起過,雖然好奇這大和尚,不遠數百裏來到錢塘,但此時卻急著迴家,不願多說。


    老和尚提起手中一壺酒,笑道:“我這有一壺雄黃酒,不知施主敢不敢收?”


    希宣讚眉頭一皺,但脾氣很好,隻道:“高僧哪裏話,一壺雄黃酒而已,我有何不敢收?再說了,這是您的酒,我為何要收?”


    老和尚笑道:“施主,可曾記得,貧僧半年前與你說過,你娘子不是善類?”


    希宣讚麵『色』一落,一甩衣袖:“和尚,切莫再說,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讓開。”


    老和尚卻不鬧,反而笑道:“施主莫惱,貧僧這一壺雄黃酒,卻不是凡物,隻需給你娘子一喝,是不是善類,自是明了。”


    希宣讚氣急而笑:“笑話,我家娘子是不是善類,與你何幹?”


    “自是與貧僧有幹係,上天有好生之德,她與你糾纏,對你對她都不是好事,要知人妖殊途,結為連理本就是逆天而行,哪有好結果?”


    老和尚歎道:“貧僧不曾有害人之心,如若施主不信,你可親自嚐酒,如若有問題,你自是明白。”


    希宣讚冷笑,接過酒,也不打開,忽地往下一摔,眼看就要落地,卻神奇的懸浮在空中,往上一跳,落入老和尚手中。


    希宣讚麵『色』一呆,指著老和尚:“你,你……”


    老和尚輕輕搖頭,苦笑道:“施主,還是不信貧僧啊。”


    再次把酒放入希宣讚手中,托著缽盂,杵著法杖,歎著氣走遠。


    希宣讚麵『色』又紅又白,提著雄黃酒,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糾結半響,心中一橫,打開酒壺,聞了聞就往嘴裏一倒。


    喝了口,喃喃的道:“沒什麽區別啊。”


    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沒丟棄,兩個酒壺放在一起,提在手中就往家裏走。


    ……


    今夜的月亮很圓,雖為滿月,但十分皎潔,月光灑在江麵上,波光粼粼。


    易凡一手拎著一個,腳步如飛,猶如鬼魅,在山間跳動,略過樹梢,越過山石,落到木棚前。


    隨手一放,兩個小家夥跌落在地,卻興奮的臉漲紅,這是他們第一次見易凡施展真功夫,當真是眼花繚『亂』,速度快的讓他們睜不開眼。


    易凡打了個嗝,吐出一股酒氣,揮了揮手:“你們休息去,莫要忘了練功,我去洗個澡。”


    說罷,縱身一躍,身子就遠去。


    張邊南捏緊拳頭,呆呆的看著易凡遠去的背影,喃喃的道:“我一定要和老神仙一樣,就能報得大仇。”


    小張塵狠狠點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兩兄弟就迴到木棚,費了好大的勁,才定下心神,開始感應體內氣力。


    這是易凡教與他們的內功心法,一旦練就成了,就能和江湖二流好手比肩。


    ……


    易凡跳入江中,狠狠吐了口氣,一個猛紮就進了水底,忽地身子一頓,又浮出水麵,就見錢塘鎮方向,一個滂湃的妖氣,衝天而起。


    “又發生何事了?”


    眼睛一轉,身子一震,彈出水麵,就往鎮子方向而去。


    不過片刻,就到了一處大宅前,周遭已經落下十餘個身影,個個靈光閃動,皆是修士。


    忽地眼睛一頓,看向其中一道人:“這道人怎麽這麽眼熟?”


    卻說那邊,幾個道人站在一起,為首的是一個長須老道,正麵『色』冷峻的望著大院,疑『惑』的道:“這大妖,為何今晚如此躁動,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幾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們自是明白,這大妖並非在此地作惡,雖不知有何目的,但既然沒有作惡,他們也不會主動尋事。


    其中一個道人隻覺得渾身難受,好似被餓狼盯上,迴頭一看,就見一個小光頭,正奇怪的望著他。


    冷哼一聲,眼中寒芒一閃,一道無形的波動頓時而去,誰知到了近處,卻反而以數倍的力道返還而來。


    “道友,手下留情。”


    長須老道身子一閃,擋在道人身前,拂塵一擺,勁氣立去,拱手作稽道:“玉華派長須子,見過道友。”


    易凡隨意的擺了擺手,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其身後的道人,道:“蜀山劍派,代全子。”


    幾人渾身一震,那名道人更是麵『色』一白,旋即又漲紅,指著易凡:“你就是代全子?”


    易凡怪異的看著他:“不錯,正是老子,你這道人,好生麵熟,咱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道人氣急,破口大罵:“你這潑才,半年前施加手段,趁我運法,降下天火加害於我,這筆賬還沒找你算,你還敢來出現?”


    易凡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沒想到沒把你燒死,真是命大。”


    道人頓時麵紅而火,身上氣機勃發而動,被老道按住,對易凡道:“原來是蜀山代全子道友。”


    頓了頓,眼睛眯住道:“我玉華派雖不如蜀山劍派那麽霸道,但也不是任人欺壓,我這師侄不知何處得罪道友?”


    易凡搖搖頭:“不曾。”


    老道又問:“既然不曾,為何要加害於我師侄?”


    易凡咧嘴而笑:“看他不爽而已,怎地,你也看我不爽?”


    老道愕然,胸口一口悶氣,堵在喉嚨處,久久不能平息,冷哼一聲:“道友這般霸道,倒是罕見,來日定會上蜀山討個公道。”


    易凡大笑:“沒問題,我師父乃傳法殿副殿主世崇道人,你要是打得過他,盡管修理就是,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老道氣急,這是哪裏來的一個渾人,一點道理也不講啊,偏過頭不再理會,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和這家夥鬥上一場。


    他實力也不弱,煉氣化神後期,雖未下過陰府曆練,但一身實力,卻不是一般修士可比。


    隻不過忌憚蜀山劍修而已,誰不知道蜀山劍修,都是瘋子?和一個瘋子較勁,簡直自找沒趣。


    但那道人卻不罷休,見自家師叔不敢爭鋒,心中卻不服,口中道:“師叔,我師父前些日子傳信迴來,再過幾年就要從陰府迴來,他老人家特地給您帶了不少清氣靈機的。”


    話到此,其他話也不說,就對易凡冷笑道:“此般事,早晚與你清算。”


    易凡扣了扣鼻子,一彈鼻屎,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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