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凡出了酒樓,摸了摸肚皮,也不顧他人目光,勁直迴了家,二老都不在,自是免了一番解釋,把錢財放在櫃子裏,剩餘的一兩銀子,卻留在身上。


    自從吃過鼠肉後,自己食量雖然下降了許多,但隨著時間的過去,那種強烈的饑餓感,又開始緩緩增強。


    這般兆頭,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而這種情況又不敢與父母道明,隻好偷偷的準備,以防不測。


    一轉眼又是大半旬,街道上熱鬧起來,整個縣城人人都在議論,今年童生試,有哪些會考上。


    接下來的幾月時間,屬於讀書人,三年兩次的童生試,也是茶後話題中心,而德新縣是上等縣,人口眾多,地域廣大,又接近南京府,文人墨客十分多,每年秋潤總能出幾個大才,在江南道露露臉麵。


    而童生試雖不必上秋潤大考,但在本地也是大事,分鄉試、縣試、院試三個層次,過了三關,入了縣學,才能號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優秀者可當稟生,每日可領取兩斤米,可供二人食用,逢年過節還有一些魚肉。


    讀書人不事生產,不務農業,家中如果沒些資產,單靠縣裏的供給,日子就過得緊巴巴,這也是被人稱為窮秀才的原因之一。


    但不管如何,中了秀才,地位就是不一樣的,至少見官不拜,一般潑皮衙役不敢任意欺淩,有著一些特權,更重要的是,可參加三年一次的秋潤大考,一旦考中舉人,那就是老爺身份了,地位大大加高,甚至有可能謀取一個官吏的職位。


    至於進士,那自是不用說,那是讀書人的最終追求,官員的必經之路。


    這些自是不說,反正和易凡沒有關係,他一個大字不識的木匠之子,雖曾想過讀書,奈何家中條件不允許,隻好作罷,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念頭也越來越小。


    誰家讀書種子,不是自幼開始學起?


    易父卻覺得是好日子,每每考試之時,其他不重要的活都會推掉,父子二人做一些讀書人用的物件,例如筆架、畫筒、書簍等等,總會被一槍而空。


    但最掙錢的,莫過於酒樓客棧,還有那煙花之地,紅紅火火,好不熱鬧,夜晚時分也不見消退。


    還沒考的時候,城裏的廟宇從早到晚,香客比平日多了數倍,不但讀書人願意去,就連富家小姐也愛往那跑,臨近的野草也不知被蹂躪過多少次,就連苗頭也不願意伸出來,生怕被踩壞了。


    這日吃過晚飯,天氣寒冷,巷子裏沒人,大家都早早鑽進被窩,有婆娘的玩些房中之樂,沒婆娘的隻好與黑夜作伴。


    照舊是那個時段,紅蓮到來,卻是房中,她坐在床尾,兩人好生說話。


    “下了大雪,河裏的魚兒也不願出來,每每這時驅趕最是煩惱,河神也下了規矩,比平日裏嚴格許多,出來的時間也短了。”


    紅蓮蕩著雙腳,撅著嘴巴,小臉兒也愁了起來。


    忽地,又想到什麽,笑道:“對了,你們凡俗人可笑,河麵結了冰,總要費力氣鑿開,弄一些小船,頂著冷風在上麵唱歌。”


    易凡也笑,這是讀書人的風氣,他們最愛寒風,凍得鼻子都紅了,也不願意躲在家裏,就喜歡到處亂跑。


    歎了口氣道:“讀書人的事,我這些人是不能知道的,幼時也去過私塾門口放牛,被人趕走,他們那些之乎者也聽著莫名其妙,但總覺得有大智慧。”


    紅蓮點點頭:“讀書人雖然酸腐,但比那些滿口粗言俗語的凡人要好,腦袋靈光不說,也知禮儀,河神最是喜歡這些書生了。”


    說著,眼睛一轉,道:“公子,你前些日子不是說想要讀書識字麽?我到有個辦法。”


    易凡詫異,自己確實想讀書識字,哪怕考取不了功名,但能識字也是不錯,可惜自家沒有多餘錢財,請不來老師,那些讀書人也不願意教他。


    見紅蓮不是作假,忙問:“什麽辦法?”


    紅蓮眨了眨眼睛,看著易凡道:“公子可怕鬼?”


    “鬼?”


    易凡一愣,疑惑道:“這和鬼有什麽關係?”


    他到不懷疑世間有鬼怪,眼前紅蓮不就是妖麽,而且前些日子破廟巨鼠,也是成了精的鼠。


    “這倒有個故事,卻是有趣。”


    紅蓮緩緩道來,原來德新縣有個老秀才,家中較為殷實,到了近中年考了秀才,十分歡喜,認為是讀書種子,想要科舉,也不管家中產業,一心讀書。


    十幾年如一日,次次不中,店鋪生意不好關了門,田地也被他賣了個精光,老娘被活活氣死,仆人也散了,就連棲身的祖宅,也被他變賣。


    誰知還是不中,迴了老家,到了城門前,卻不敢進,無顏麵對昔日朋客,一時想不開,就投了河。


    誰知也沒死個幹淨,到在河邊繼續做了個讀書的老鬼,成日裏在河邊,望著縣城之乎者也。


    聽了這事,易凡搖搖頭,對讀書人的執念是不能理解,道:“這老秀才迂腐,既然不中,就不要再考了,憑著家中資產,日子過得好,這又有什麽不好的呢?”


    頓了頓,看著紅蓮道:“不過這事又和我識字有何關係?”


    紅蓮捂嘴笑道:“公子真笨,人間的讀書人嬌氣,不願教導你,但可以找這死了的讀書人啊,隻要誠心一些,想必也是不難的。”


    易凡眼前一亮,一拍手就道:“這到也是,咱們這就去。”


    “公子不必著急,此時也晚,明晚再去吧。”


    紅蓮指了指窗外,阻攔道。


    易凡拍了拍腦袋,自己這興奮勁,忘了時間了,紅蓮不能出來太久,不然被河神發現,又是一樁麻煩。


    有了目標,接下來一整日,易凡都處在亢奮中,連做事都利索不少,惹得易父以為出了什麽事,見問不出來,隻好搖頭作罷,反正這大半年來,這家夥時常這般,要不是自家兒子,還真以為換了個人。


    好不容易到了夜晚,跟著紅蓮出了城,來到了河邊,冷月下一片寂靜。


    “公子,就在前麵河壩處,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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