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談笑聲不斷,我的意識卻正在漸漸清醒。


    不管這看上去有多麽真實,哪怕我願意以此來欺騙自己,選擇相信這裏的一切才是所謂的事實,而我之前的那些經曆都不過是夢境,我都無法真正心安。


    段氏既滅,墨氏背離,我和同伴們正麵臨著外族的挑釁。


    我心裏清楚地知道,這些才是真正的事實。我所在之處不是段氏族地的廳堂,而應該是那個古怪部族的大本營最深一層的地溝裏。


    而這一切幻象的源頭,應該就是先前從我和方修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另一隻棺材裏的怪物吧?


    前麵那位把我們最害怕的事情展現在我們麵前,而這一次的家夥,拿出了我心底最渴望看到的事情作為誘餌。它這麽做,是想讓我忘記現實裏的無奈,沉迷於自欺欺人的幻境,還是要混淆視聽,迷惑我的心智,我不得而知。


    隻不過這一次,它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盡管留戀,也不會相信這比現實美好的幻象能夠取代現實本身。現實的殘酷在我的心裏紮了根,並不是一些美夢就能夠將其徹底移除的。對方的做法,未免幼稚了些。


    話是這麽說,如何破解這個幻象呢?我聯想到之前的情況,段氏族傳的特殊身體構造總是在關鍵時刻幫了我的大忙。


    我揉揉眼睛,將眼裏不受控製地溢出的淚水擠幹。當深紅的瞳色再度出現時,眼前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我以凡人之眼最後看了一眼麵前祥和溫馨的情形之後,沒有太多的猶豫,便快速地在眼部凝聚了大量的氣血。


    這種方法奏效了。再睜眼時,我依然隻能看到空蕩蕩的地溝底部,一個被掀開蓋板的棺材,不遠處坐在地上看著我的方修。


    與上次不同,方修的臉色十分平靜。我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他沒有受到那東西的影響?


    “你醒了?”他問道。


    我吃了一驚。“這麽說,我剛才睡著了嗎?”


    他道:“也不完全是。你就站在原地,沒有什麽表情,看起來像是在發呆一樣。”


    我對他解釋道:“我剛才看見了幻象,好像是另外一個棺材裏怪物弄出來的reads();。不過……你好像並沒有跟我一樣的經曆?”


    他反問道:“你可以說說自己看見了什麽嗎?”


    “也沒有什麽。”我聳聳肩,“無非是那東西做出來的一些讓人向往的美好願景的幻象。我用了和之前一樣的方法。”我指了指自己的眼部,“先祖們留下的好東西。”


    “的確。”他淡淡地說道。


    不過此時我的心中疑問仍未解開。“我在幻象裏看到了段氏的族人們。”我忍不住對他說道,“還有墨氏,以及我們的同伴們。他們都在。”


    “這些是你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對嗎?”他認真地注視著我的眼睛,“這本來屬於你的*……可是你如此急切地把它告訴了我,想必……剛才的幻象對你的影響不小。宋濯,你既然決定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脫出,你就不必再對它們有所留戀,這隻會讓你更加不好受的。”


    我點了點頭。


    “你很好奇,我為什麽沒有受到幻象的影響,對嗎?”他邊說著邊慢慢地站了起來,向我走來,他的聲音輕柔而沉穩。“因為,我所期冀的,正是我眼下所看到的現實。也就是說,我的願景與我所經曆的現實幾乎是‘重疊’了,我沒有看到更多不尋常的東西。”


    他的話讓我有些驚訝。我問道:“這麽說,你所期許的,就是你現在所在的事實嘍?因為這樣,你才沒有被幻境所影響嗎?”


    他微微點點頭,但目光隨即在前方遊離起來。“事實上……也不是完全與現實一樣。”他道,“有一點不一樣。”他碰到我的目光,卻淡然地露出了微笑,“沒什麽,宋濯,我不過是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


    我感覺到他的話語裏有所隱瞞,但既然這些是屬於他的私事,我也就自覺地不再多問。


    “那麽……”他喃喃道,提起手邊的劍,眼神犀利地在四周搜尋著,“那東西耍夠了把戲,是時候該讓他現身了。”


    我眯著眼睛,也在這裏尋找這不安分的怪物。我偷偷斜了一眼在地上微微抽搐的那隻綠色的東西,它挨了方修一刀,居然還沒斷氣,在一旁頑強地掙紮著。看來它們不僅能夠使出妖邪的“法術”,生命力也異常頑強,果然是部族的“鎮族之寶”。


    往周圍看了一圈,沒什麽收獲。我撓撓頭,心下覺得既然那東西對我產生了比較大的影響,它應該不會藏得太遠。


    正當我全神貫注地尋找著另一隻怪物的蹤跡時,我忽然發現,一直在我身後的方修居然不見了。


    難道又是某個怪物“作法”了嗎?我焦急地往周圍找過去,終於在前路的角落裏看見了正在和那東西糾纏的他。事實上,是那東西自己拚命掙紮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快步趕去,在接近他倆的時候,我看到方修手裏摁住的那個家夥,它的模樣和之前那個差不多,像是一個七八歲大的綠色皮膚的小孩子,眼睛眯成一條縫,嘴巴卻很大。方修一手按住它,另一隻手捂住那家夥的大嘴,二者僵持不下,場麵十分緊張。


    我有點好奇,他幹嘛一定要捂著那綠皮人的嘴巴?是怕它咬自己,還是覺得對方有口臭,我不得而知……


    “宋濯,幫我從它的脖頸後麵進刀!”


    我見他很辛苦的樣子,忙不迭繞到他們後麵,對準綠皮人細細的脖子就是一刀reads();。


    那東西劇烈地顫抖起來,甚至一口氣把方修遞給我的刀撞到了地上。它像是拚命要張大嘴巴,但方修始終緊緊地鉗住它,不讓它有張嘴的機會。


    我往那劇烈掙紮的怪物脖子裏狠狠地刺了好幾下,終於它不再狂亂地掙動,細細的脖子雖然勉強連著沒斷,看上去也時日無多。方修依舊是捏住那家夥的嘴巴,把它提著放到地上踩住。綠皮小人很是哀怨地嗚咽裏一聲,就再沒發出其它的聲音。


    “它的聲音具有致幻效果。”方修對我解釋道,“要是剛才它大哭起來,我們全部都要中招,一時半會就出不去了。”


    說著,他接過我手上的刀,又往那綠皮人身上狠狠地紮了幾下,好歹讓那個不斷哭泣的家夥冷靜了下來。它大概是疼暈過去了吧。


    我們把那兩隻東西一前一後抬到了它們原本待著的棺材旁邊。此時的它們活像一對難兄難弟,有氣無力地蜷成一團,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抽搐著。


    “他們怎麽辦?”我有點不確定,“怎麽處置?”


    “處置……”方修慢慢地說著,走到它們旁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在地上不斷顫抖的兩隻綠皮怪物,“要說對付仇家,還是斬草除根比較靠譜。你覺得呢?”


    看他這樣子,當然也不會放過對方。我走到那兩個家夥麵前,在它們受到懲罰之前,我心裏有些問題想要詢問。不過,不知道這兩個能力逆天的東西能否聽懂人話?實際上,我連它們是否可以稱得上是“人類”都心存懷疑。它們古怪的外形、住在棺材裏的習慣、難以殺死的頑強生命,怎麽看也不像是人類。


    我知道這個部族總有些古怪的法術來對付外敵,比如說“吸血鬼”、僵屍以及眼前這兩隻怪物。這個部族“法術”的主題應該就是“生死”,他們能夠把活人變成怪物,把死人變成活人的作戰工具,甚至自己部族費盡心力保護的重要人物,也成了綠色皮膚的小孩模樣。我在心裏苦笑,這部族的邪術還真是“毀”人不倦啊!


    在方修動手之前,我走到綠皮小人身邊,蹲下來,問它們道:“你們能夠告訴我,多年以前和你們一起攻打段氏的,還有誰?”


    它們的眼睛實在是太小了,因而我也不知道它們有沒有在聽我的問題。我正思考著怎麽樣才能讓他們開口把情報吐露給我們,忽然方修上前來,把我拉開了。


    “就算你問它們,它們也沒法告訴你。”他如是說道,“你覺得它們說的話你聽得懂嗎?不過它們精神交流的本事不小。讓我來試試。”


    說著他也蹲下來,捏住其中一個綠皮人的細脖頸,強迫它抬起大腦袋。我很奇怪他是如何找準那東西的細眼睛的,因為方修如果要使出慣用的攫取人記憶的招數,就必須看著對方的眼睛。


    不過他做到了。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片刻後,他緩慢地從地上起身,放下奄奄一息的綠皮人,指尖竄出一絲細微的黑色火苗。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第三次使用“焚燼”了。我有些急,可他平靜地放出了黑炎之後,看著火焰蔓延到兩隻綠皮人的全身,便招唿我離開。


    我憂心忡忡地跟在他後麵。沒幾步,忽然看見前方的身影搖晃了一下,接著,便隻見他停頓了一兩秒的時間,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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