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輕輕晃動手掌,鐵符江水在手心緩緩旋轉,嘖嘖道:“這位新晉神位的幸運兒,豈不是已經走到了人間山河譜牒的頂點了?有意思,真有意思。幾天功夫,就走完了同僚們數百年甚至千年的路程,此等天賦際遇,簡直就是天命如此啊,最重要的是這位河神的上升,似乎沒有侵占其餘水流的氣數,不得不說,你們大驪運勢真是不錯。”


    年輕劍客第一次流露出肅容,“魏檗,你確定她的提升,並未竊取這千裏山水的氣數?而是全部來源於昔年小小鐵符河本身?”


    魏檗笑而不語。


    昔年神水國北嶽正神,眼光獨到,自然不是欽天監青烏先生這些“內行中的外行”,能夠媲美。


    大驪朝廷由於先前那一役,山河跌宕,一時間國運搖擺不定,五嶽正神有三尊元氣大傷,暫時隻能交由青烏先生勘定此事。


    年輕劍客沉聲道:“魏檗,相信僅憑此事,你就能夠獲得朝廷的重賞。”


    魏檗仰起頭,清風拂麵,襯托得本就好似謫仙人的“年輕人”,愈發飄然欲仙,眼神柔和,微笑道:“可以換成一份小小的機緣嗎?比如讓一個本就有中五境資質的長春宮新進弟子,讓她在未來百年的長生橋上,走得更順暢一些?”


    年輕劍客笑道:“這有何難?”


    魏檗呢喃道:“我有愧神水柳氏。”


    劉獄不耐煩道:“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哪怕是與國同壽的山水神隻,也沒你這般婆婆媽媽的,改朝換代,神像不崩就是天大的僥幸了,若是得以擇明主而依附,繼續享受香火祭祀,更是你們夢寐以求的好事,神水國柳氏就算當初對你有恩,可這都過去幾百年了,該死不該死的都死絕了。你魏檗矯情個什麽勁兒?!”


    魏檗置若罔聞,耳畔唯有江水聲。


    性情剛烈的劉獄氣道:“一塊茅坑裏的臭石頭!老子竟然會欠你的人情,算我劉獄倒了八輩子黴。”


    年輕劍客爽朗大笑道:“孽緣也是緣分,你們倆啊,就老老實實消受了吧。”


    劉獄隨口笑問道:“不知老燈籠的南下路途,會不會跟那位楚夫人起衝突?要是打起來,我估計老燈籠要吃不了兜著走。”


    年輕劍客搖頭道:“希望不要有麻煩發生,楚夫人之於大驪,意義重大。何況楚夫人又是那種動輒玉石俱焚的剛烈性情,若非你受了重傷,她又需要緊急返迴長春宮,接駕那位娘娘,我就不會讓韓郎中負責護送南下之事,韓郎中外圓內方,其實脾氣比你還差。”


    劉獄哈哈笑道:“沒事沒事,一行人當中,沒有那玉樹臨風的讀書人,楚夫人瞧不上眼的。倒是老燈籠,若是年輕個三四十歲,說不定就要被留在那座府邸當壓寨郎君了吧?”


    劍客調侃道:“你這話,有本事去楚夫人麵前說去。”


    劉獄嘿嘿笑道:“她如果敢走出那片山水,我就敢這麽說。”


    年輕劍客感慨道:“聖人之所以稱唿為聖人,就在於擁有自己的小天地,坐鎮其中,可以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劉獄遺憾道:“可惜大人你是劍修,劍修是沒有這個說法的,要不然攻伐、殺力第一,如果再加上一座聖人小天地,攻守兼備,那麽大人你……”


    年輕劍客一挑眉,笑道:“已有一劍,還不夠嗎?”


    唯有這一刻,氣勢平平的年輕劍客才給人一種刺眼感覺。


    劉獄訕訕而笑。


    魏檗驀然起身望去,隻見有岸邊有柳樹橫出水麵,一位身披青袍、覆有麵甲的女子,坐在柳樹枝幹上。


    她擁有一頭罕見的金色長發,鋪在腳底下的鐵符江水麵上,隨水微搖。


    不知為何,魏檗沒來由想起一句膾炙人口的詩句。


    楊花著水萬浮萍。


    年輕劍客看到那名女子後,輕聲解釋道:“鐵符江正神,便是她了,剛塑就金身不久,朝廷也未建立祠廟,所以暫時還有些神魂不穩的跡象。”


    魏檗頭也不轉,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劉獄冷哼道:“這小娘們名字好的很,楊花,水性楊花的楊花!一路鴻運齊天,讓人眼紅的運道,出身鄉野,被青烏先生相中根骨,在咱們大驪京城得到了那柄道家名劍符籙的認可,如今更是一舉成為屈指可數的頭等江神,就她這好命,以後那還不得升天啊。”


    魏檗哦了一聲,神色恢複如常,坐迴黑蛇背部,“她屬於雨師之象,難怪能夠順風順水。有這麽個實力強橫的家夥當近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天曉得是好事還是壞事。”


    年輕劍客雖然有些奇怪,可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雨師之象,確實是百年難遇。


    魏檗一行人乘坐著黑蛇路過依依楊柳,江神楊花無動於衷。


    昔年神水國,詩人輩出,尤其以送別詩最為世人稱頌,一經青樓女子傳唱,往往風靡一洲。


    其中楊花即柳絮。


    隻不過正如糙漢劉彧所說,都是老黃曆了。


    魏檗不說,誰會在意?便是說了,又有誰樂意聽?


    唯有儒家聖人曾有注解:楊,柳之揚起者也。


    魏檗猛然轉頭,卻不是看那位名為楊花的水神。


    而是比棋墩山更南方的地界。


    那裏有一盞大紅燈籠冉冉升起。


    年輕劍客一手按住腰間劍柄,臉色凝重道:“看來我得親自去一趟了。”


    可就在此時。


    大驪邊境一座巍峨大山之中,一抹白光破開山頭,向北方迅猛飛掠而去,如彗星拖曳著極其之長的雪白虹光。


    竟是一把飛劍的劍氣使然!


    而不見劍的主人。


    劍氣長且重。


    這一劍落在了繡花江畔不遠處。


    一劍破開近乎聖人地界的強大陣法,剛好落在一頭白色毛驢的前方。


    一劍破開天幕,落在府邸‘門’前的大街上。


    如彗星拖曳出來的劍氣虹光,那條破開地界進入此地的軌跡,長久沒有散去,就像一縷刺眼陽光透過窗戶,‘射’入死氣沉沉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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