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傷了其他人。這句話橫亙在他心裏終是沒說出口。他想起了華清瑤的娘親慕婉兮,那個張揚到不可一世的女子,和丞相的一段情緣被人破壞,弄得狼狽不堪,心死之際得皇上賜婚,嫁給他之後生了瑤兒便鬱鬱而終。她的一生愛憎分明,心裏再容不下其他人。所以,他懂華清瑤的執著。華清瑤的行程整日很固定:吃飯,睡覺,找顧驚鴻。哪怕顧驚鴻還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她依舊能東家長西家短的扯大半天。華清瑤一時興起的時候還會軟磨硬泡的拉著他去逛街,隻是無論她怎麽鬧,他都不愛笑。整個京城都知道華小霸王心儀一男子,偶爾遇到不開眼的還會上去調笑一番,隻是華清瑤早已收斂起了那一副張揚肆意的模樣,隻會淡淡的迴應:“喜歡便是喜歡了,還需向你們這些肖小之輩報告?”一般人都會很識相的走開。可惜此次遇到的是她的死對頭,丞相之子楊風。雖然父親對當年娘親之死三緘其口,但她知道跟丞相府脫不了幹係。看著他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就來氣,華清瑤不想惹事,拉著顧驚鴻就欲離去,楊風伸手攔道:“華大小姐這是在外麵養了個小白臉?”華清瑤一臉危險的看著他:“楊風,你再說一遍。”“我說,華家門風不正,華大小姐沒有一絲閨閣女兒的形象,整日拋頭露麵。”楊風沒有絲毫畏懼,臉上堆著虛偽的笑,說罷還附在華清瑤耳邊補充道:“甚至還養了小白臉。”華清瑤氣得臉色煞白,五指緊握,美目一閉,隨即睜開淩厲的掃了一圈周圍竊竊私語的人們,直直的盯著楊風,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我看是因為我半年沒有生事,楊大公子忘了我華清瑤的本來麵目了吧。”說罷從腰間抽出軟鞭,“楊大公子,我要你記得,華清瑤從來不是個吃虧的主。還有,惹我可以,惹他,”華清瑤用手指著身側的顧驚鴻威脅的說道:“不行。”說罷,手中的軟鞭早已如水蛇般纏在楊風的身上,身邊的侍從反應過來的時候,楊風已經被抽了兩三鞭子,整個後背皮開肉綻,額頭冷汗直冒。華清瑤氣紅了眼,還欲動手時手卻被身側的人握住,隻見顧驚鴻淡淡地說道:“瑤兒,不必為這種人動怒。”楊風的人正打算攔,他瞥了一眼:“隻要你們不怕華大將軍提刀上門問罪,不怕你們丞相痛失愛子,那就盡管攔。”聲音不大,卻處處透著威脅。說罷,拉著震驚之中的華清瑤就走出了鬧市。直到到了南坪橋邊,她才迴過神來,盯著顧驚鴻久久不能言語。“你……你剛剛叫我什麽?”過了很久,她才望著對麵氣定神閑的人不可置信的問道。“瑤兒”顧驚鴻皺了皺眉,難道他喊得不對?他聽到華大將軍就是這樣叫的。華清瑤看著眼前清冷的人,終於覺得這半年多的心血沒有白費,忐忑的說:“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叫一次?”麵色緋紅的華清瑤將幾個字說的磕磕絆絆,聲音細小卻剛好能讓兩個人聽得清楚。遲疑了兩秒,顧驚鴻還是遂著她的意叫道:“瑤兒。”華清瑤一時間淚如雨下,誰都不知道這三個月來她付出了多少。夜半挑燈讀書,想法設法討他歡心,終於在今日能聽得他喚一聲瑤兒,百煉鋼成繞指柔。將腦袋埋入他的懷中,眼淚浸透白衫,聽得他輕笑一聲:“傻。”這一聲像是春風拂麵,幹淨清冽,深藏心底。日子打馬而過,華清瑤還是一如既往地纏著顧驚鴻,而他也不複昔日的冰冷模樣,偶爾還會逗弄她幾句,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似寵溺,似無奈。每次看著他笑的時候,華清瑤都會想:這一生大概就這樣了,隻要他一笑,自己的心就化了,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拱手相讓。在秋闈考試時,顧驚鴻果然不負眾望的考取了狀元。大殿之上,顧驚鴻的一番表現可圈可點,引得龍顏大悅,皇上說:“愛卿,聽聞你與華大將軍之女頗有姻緣,不如朕今日就為你下旨賜婚如何?”顧驚鴻一掀袍子跪在金鑾殿內,淡漠答道:“臣惶恐。華大小姐與臣興趣相投,在臣困難之際多次伸出援手,與臣乃莫逆之交,不敢言談婚論嫁之事。”此話一出,華將軍氣得吹胡子瞪眼,心想,誰不知道華清瑤對你是司馬昭之心。靜默了一會,顧驚鴻鼓起勇氣說道:“若皇上體貼微臣,那便請皇上給微臣與遠在家鄉的未婚妻賜婚吧,臣感激不盡。”大臣們都倒吸一口冷氣,現下京城內誰不知道華大小姐和這新科狀元的事,現下不僅拒婚,更說其曾訂了親?皇上偷偷地瞅了眼華將軍,見其表情千變萬化,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於是開口問道:“華愛卿,你覺得此事如何?”一介家事放在朝堂之上,華將軍也隻得頓首,“顧狀元心地寬厚,不忘舊情,皇上便成人之美吧。”一道聖旨浩浩蕩蕩的傳了下來,從金鑾殿到狀元府再到整個京城。華清瑤站在自家府門口,看著傳旨的人從隔壁的狀元府一路走過,站在她麵前瞅著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的說:“唉,華大小姐莫傷心。”說罷帶著宛若長龍的隊伍走了。華清瑤的腦海中一直想著剛剛的聖旨,新科狀元顧驚鴻將於十一月十五將未婚妻迎娶過門,那她呢?腦海中的場景變了又換,從南坪橋邊白衣蹁躚的少年到第一次逛街時的手足無措,從他生氣時無奈模樣到他安靜時的溫潤如玉,從初見到相熟,從青色的油紙傘到他今日高中後的大紅袍,從他摸著她的發絲輕輕說:“待我及第便去你家提親可好?”到今日一道賜婚旨意。一點一滴,點點滴滴,昔日的迴憶越來越明了清晰。華清瑤眼中的淚水搖搖欲墜,小桃緊張的拽了拽她的衣角,華清瑤站在台階上正要開口安撫,想從哽咽的喉頭說出“我沒事”的時候,誰料一口猩紅的血就從口中噴湧而出,眼睛也緩緩閉上,人已經昏厥在地上。她想,再也不睜開了吧。三日後。華清瑤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裏的顧驚鴻對她情意綿綿,可是有一天他說他要走了,她在身後一直喊一直喊,顧驚鴻都沒有迴頭,喉嚨都喊啞了,整個人蜷在地上,看著顧驚鴻的背影,想去追怎麽也邁不開腳。“顧驚鴻”華清瑤大聲的喊了一聲才悠悠轉醒,虛弱的看著床邊的人,華大將軍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滿臉都是疲憊。“瑤兒,你醒了。”聲音幹啞的華大將軍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哽咽的說出這句話。華清瑤斷斷續續的問道:“爹,顧……顧驚鴻呢?他……他是不是要跟別人……跟別人成親了?”華大將軍坐在床邊摸著她的頭,搖了搖頭說:“瑤兒,忘了他吧。”鐵血漢子華將軍看著女兒這幅憔悴的模樣也紅了眼眶。怔愣了一刻,華清瑤雙目微合,輕輕說道:“爹,我想靜靜。”等到房間裏空無一人,眼淚就那樣悄無聲息的落下。華清瑤想起了那個夢,想起了三日前新科狀元府那喜氣盈天的模樣,她想,顧驚鴻穿著紅袍可真好看。可是,這麽好看的人怎麽這麽絕情呢?她還記得那個為她撐傘的顧驚鴻,還記得衝著她無奈搖頭的顧驚鴻,還記得那個把她抱在懷裏說她傻的顧驚鴻……那麽那麽多的迴憶,明明隻有半年,卻比整個前半生更漫長。是啊,她傻。傻的將自己最愛的顧驚鴻都得拱手相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