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彌——”我簡直氣得眼睛能噴出火來,將命簿子狠狠地摔在他的臉上,“你還有沒有點做哥哥的覺悟?這麽大的事你不早告訴我?!”


    “別生氣嘛……清清,我這不是都記下來了嗎?”他將簿子拿過來,死皮賴臉地湊到我麵前,狗腿地翻到剛才那幾頁,“你看,你看……我連他心裏想什麽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字跡娟秀到令我這個自認寫字寫得很好的都頗為羨慕,於是心裏更加討厭這個長得又好看,字比臉更好看的外來人:“滾開。”


    “好好好……你別生氣,我下次叫你就是了。”黎彌虛情假意地給我遞了一杯茶,一臉攢出來的討好。


    陰陽扇遞出,輕輕鬆鬆地擋了他敬我的這杯茶:“沒有下次。”


    “知道知道!那咱們接著看?”


    我順著他指著乾坤鏡的大拇指看過去,沒想到正趕上霓君剛上場的關鍵的時刻。


    她早就不是那個鄉野長大的野丫頭,她和赤舞引人注目的程度幾乎是一樣的,可是這風格完全是兩個勁兒,前者不如後者豔麗,卻平添了幾分靈氣。


    今年已經快要十四歲的霓君鳳眸愈加清澈明亮,柳葉長眉入鬢,一頭墨發柔軟似錦,又因為身量嬌小纖瘦,又穿著湛藍的天水仙錦衣,倒要比赤舞這個正經修仙世家裏出來的看上去更超逸出塵,隻是手上那把漆黑無光的古樸長劍顯得太過沉重,與她仙氣飄飄的氣質有些格格不入。


    鳳長生知道她沒有佩劍,而自己也並不用上場,於是便把他的凰嘯劍借了她比試用——將佩劍借給別人並不是很稀奇的事,然而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就成了天大的事情。


    比如場下視線一直在霓君和鳳長生兩個之間飄忽不定的,抱作一團、眼冒八卦之光的赤舞和世兮,再比如霓君對麵表麵上氣定神閑的某位“師兄”。


    這段時間我可沒少看這丫頭舞劍,雖說手裏並沒有正經的劍供她使用,可以她現在的修為,即便是手裏揮著一根小樹杈也能舞得有模有樣——她早晚會走到仙界之巔,這條路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如今這點小磨小難實在是什麽都不能算了。


    霓君不會說話,她和未卿不負自然也就省略了賽前的客套。兩個人各執己劍,彼此望著對方的眼睛,賽場上一時彌漫著淡淡的,看不見的硝煙。


    前麵兩場比賽都是晚輩先出手——畢竟先下手為強,師長們也不好意思去搶這個優勢,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先出手的居然是這位看上去斯斯文文、弱不禁風、與世無爭的好好師兄。


    隻見未卿不負揮著手上細細長長的冷劍,二話不說就朝尚站在原地的她直衝過來,劍勢淩厲直取她臂間係著的火紅綢帶。


    霓君沒反應過來之餘還有一絲驚訝,而眾人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煙皇山地處仙界極其鍾靈毓秀之地,就連天上飄過沾染著人間的追名逐利的雲都仿佛沾染了仙門世家的平靜淡泊,偶有兩朵眷戀地駐足於群山之上,仿佛在俯瞰五行大殿前演武場上正酣的戰局。


    水,是五行之中最綿延不絕,變數詭異的一種。一般的水行仙師或許在真刀真槍,你死我活的比拚之中會因為攻勢不足落於下乘,可在這種你爭我奪有來有往的競賽中就未必會如此——尤其現如今在經過了鳳小孌斷斷續續一個月的言傳身教和自己勤學苦練的兩個月之後的霓君。


    隻見她揮著凰嘯劍盡全力抵擋著未卿不負來勢洶洶的攻擊,雖然沒有什麽反抗的餘力,卻利用著水屬性四兩撥千斤的特性一直堅持著接了他幾十招。兩人衣袂翩飛,忽上忽下打得是不可開交,一時間也很難看出誰占上風。


    “上麵坐著那幾個,他們都瞎了嗎……就沒有一個識破的?”酒癮犯了的我打了個響指,桌上立刻多了兩個小酒壇,“我算是發現了……現在仙界的規矩可真是寬鬆得不要不要的……也能由得他這麽胡來?”


    “清清……你莫不是忘了他是誰?”黎彌伸手在兩個酒壇上各摸了一把,“現在這個仙界,若是他有心,就算是上天入地一番,又有誰能發現?”


    “說得也是。”


    這煙皇山或者這整個仙界有一個算一個,恐怕沒有誰的修為造詣高過他了。


    想到這兒,我拿過那被他熱過的酒壇,望著乾坤鏡中打得正熱火朝天的兩個人,咂了一口酒:“還沒打完……他這得放了多少水啊?”


    “他一貫會胡鬧的。我父帝在看著,他在九重天上還能老老實實的。現在,還不是他老人家想放多少放多少?想怎麽來就怎麽來?這仙界又沒有人壓得住他……”黎彌倒是很了解那家夥的脾性,一副“我還不知道他”的語氣。


    “從前是有的。”我的語氣十分哀婉。


    “以後也會有。”他倒說得來日可期。


    今日的酒不知道是什麽酒,喝起來十分香甜,口感軟綿綿的,感覺沒多厲害。可是這酒勁兒來的格外,效果也格外綿長,我才喝了不到半壺,眼前竟然有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黎彌。


    其實也不是完全一樣。


    左邊的黎彌很是討厭,仿佛沒聽見我說話一樣,理都沒理我,隻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眉頭微皺,仿佛在仔細觀察那師徒二人的戰局。


    我暗暗腹誹:嘁……有什麽好看的?左不過就是做師父的探一探自己徒弟的底而已,他又不會害她。


    腹誹完了我又去看右麵的黎彌,這個比那個要討人喜歡一點,這個理我了,白淨的臉皮上,薄薄的嘴唇一開一合,好像在跟我說話……可是奇怪,我怎麽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哦,我好像是喝多了,聽不見也沒什麽奇怪,等酒醒了以後再問他便是。


    唔……我得看看這酒叫什麽名字,叫阿極多給我弄幾壇來,等月老那廝功成而歸,我就拿這個酒給他餞行,不怕放不倒他!


    想著想著,我便將空掉的酒壇反過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了看壇底,迷迷糊糊地記住了酒名。


    鬼見愁?什麽破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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