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瞟到老餘寫滿了“你咋一刻也不消停”的苦瓜臉色,便趕緊坦白:“這次我真是去去就迴。”


    老餘哼哼兩聲,不情不願地拿起筆本,臉色卻緩和下來:“希望如此!”


    我會意,速速念訣趕去胡蘇城。


    到時,已是深夜。


    我找到溟煙的客房,留下阿極在外麵放風,自己探窗而入。


    萬萬沒想到,迎接我的是殺氣大盛的十方魔劍。


    還好我的警惕沒有完全放下,陰陽扇的反應也夠快,不然可真是要身首異處了。


    “黎姑娘,怎麽是你?”


    噗!黎姑娘?這小子也真敢叫啊哈哈哈!我做陰司命幾十萬年,還從來沒人這麽叫我。


    “怎麽不是我?不過,你這功力可以啊……一般人可發現不了我。”我蹲在窗框上,打了個哈哈。


    “哈,承讓。”這小子倒是一如既往地毫不謙虛,將我扶了進來,道:“你家裏的事處理完了?”


    “嗯……差不多。”我點點頭,“這裏的事情也差不多完了,你可以找機會迴去,或者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去找那丫頭,她現在應該快到扶桑國了。”


    “那你呢?”溟煙標誌性地一挑眉,將十方魔劍收了迴去。


    “我?我的事情可多了……”我可沒時間跟他廢話,外麵阿極還在等我,“這次時間緊,我還得馬上迴去。此來是想問先前你喊我是要說什麽?”


    “啊——”他說著將遮雲從他用來儲物的魔戒中取出,遞給我,“我是想問你遮雲怎麽辦?我帶著它迴魔界,恐怕會委屈了它。”


    ……原來是這個事


    我接過遮雲,憐惜地撫了撫它,歎了口氣,“我隻是……不想它留在那裏受辱。”


    溟煙似乎有點沒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沒什麽……我會暫時保管遮雲,等到她成仙之後再找機會物歸原主。”


    我將遮雲收下,溟煙也點頭表示沒有別的事了,我也準備告辭——孩子麵前,著實不太好意思再爬高蹦低,隻好端出一副長輩的穩重來從正門出去,沒想到這孩子竟然被門外的阿極下了一跳。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一開始那般警覺並不是因為發現了我,而是發現了阿極……


    “這是我弟弟,平日裏總愛跟著我的。”我馬馬虎虎地介紹了下阿極,也就匆匆迴了幽冥司,開始正兒八經地著手做攢下的工作。


    等我迴去,霓君幾人已經到了煙皇給他們布置的任務指向的下一個目的地——南疆小國扶桑古國,神話傳說中日出的地方。


    我還是人的時候曾經去過那,而且我是很喜歡這個國度的。因為她的國土雖然不廣,卻有著全天下最燦爛的陽光。


    向煙皇發出求助信的人是扶桑國現任國師離子且,他想救的是他的師妹,曾經名噪一時的心法宗師扶桑。


    霓君與同行幾人是在扶桑國著名的那棵金燦燦的扶桑樹下見到了扶桑……這話說起來怎麽那麽拗口呢?


    傳聞中的扶桑不僅已是時日無多,更是皓首蒼顏、麵目全非——然而傳聞終究是傳聞,身著素白紗裙的她雖然羸弱不堪,卻隻是臉色有些寡淡而已,支頤歪在美人靠上的樣子依舊是那樣儀態萬千,遺世獨立,一雙狹長的媚眼溫柔又多情,看不太出是個行將就木之人。


    她說話的聲音也不像傳言中那樣難聽,反而在虛浮中透露出清甜和嫵媚:“小道長們遠道而來,辛苦了……坐下來喝杯扶桑花茶吧。”


    趁著他們喝茶的功夫,我接過老餘從小鬼們手中調來的這位美人的卷宗,我不由得驚歎——此人真是對得起命途多舛四個字——她從小父母雙亡,被寄養在鬼山她師父身邊,長大後遠嫁兗朝王宮,成為四皇子妃,還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年安穩幸福的日子,就趕上了兗朝皇帝駕崩,先是皇後疑她誘殺先王,後是剛即位的四皇子一紙罪詔將她逐出華夏。被驅逐後她迴到了扶桑,住在自家師兄的國師府中,這一住就是十二年。


    本來這頂多是一段傷心人的傷心事,由著時間去擺平也就罷了,可是最近幾個月扶桑的身體越來越弱,卻找不到任何原因,問扶桑她卻始終不肯開口。


    子且越來越覺得事有蹊蹺,於是他明麵上是以扶桑國內有鬼魅作祟為由,請煙皇弟子前來捉鬼,暗地裏卻拜托霓君他們務必探出他師妹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國師府說是一個府邸,不如說是以扶桑樹為中心的一個花園,在這花園裏略蓋了兩三間屋子,圍了柵欄又掛了牌匾,就叫做國師府了。扶桑與幾個小家夥沒聊兩句,子且便從王宮趕了過來,要先替他們安頓下來。安頓到霓君和世兮的時候,霓君拽了拽子且繡了三寸來闊金邊的大袖子,在他的手掌心寫了幾個字,意思是要單獨與扶桑談談。


    我想,那丫頭的相思引可能是要派上用場了。


    扶桑住的院子就在霓君她們的隔壁,院中布了一幾三凳,還架了一個秋千。


    房門口有一個與霓君一般大的少年蹲在鮮花叢中,好像在挖什麽東西,見到子且帶著霓君走過來趕緊站起來,手在衣服上胡亂擦了擦道:“師叔。”


    這孩子,倒是與扶桑有些像。


    子且朝少年點了點頭,向霓君介紹道:“這是扶桑的徒弟,阿良。”


    隻是徒弟?


    “這位是從仙山上來的小道長,霓君。”


    “道長好!”阿良雙臂在胸前交叉,兩手搭在肩上,行了扶桑國的敬禮。


    霓君經過這大半年的修練已經可以用手在空中寫寫畫畫,於是她點頭一笑,玉碗輕抬,在空中寫了兩個字——


    【你好】


    待兩人打過招唿,子且已經在前麵替她開了門,“小道長裏麵請。”


    子且此人是溫柔得有些沒有脾氣性格的那種,可是他的長相卻有些痞氣。雖說他穿著一身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鴉金相間華服,還佩著扶桑花綬印,戴著鎏金發冠,卻怎麽看都有些像那些萬花叢中過的渣男。


    ……雖說以貌取人不是很好,但我是長輩,我才不管那麽多呢!


    扶桑正坐在窗前,精心地修剪各色花枝,見子且帶著霓君前來便放下手中的銀剪,欲起身相迎卻被快步過來的子且按下,“你身子不好,就不要總折騰。”他又看了看桌上成堆的花枝,皺了皺眉,“這些小事你何需親力親為……交給阿良那孩子去做不就好了?”


    這兩句話本身沒什麽毛病,可閱人無數的我卻一下子瞧出了個問題——


    這子且是不是對他這師妹有點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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