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嵐的聲音傳來,但最先出現的卻是一個獨臂中年男子。


    男子從天而降,勢如流星。


    落地時卻又如鴻毛。


    他唯一的手臂劍指一點,那柄插在許知行背後的長劍便飛迴到他背後的劍鞘之中。


    所有磅礴劍氣,盡數隱匿。


    直到此時,陳雲嵐才款款而來。


    那幾個鬼麵人看到那獨臂男子的瞬間,眼神不由得大變,驚唿道:


    “風雨劍劉舟...”


    獨臂中年男子隻是冷冷的看了幾人一眼,便安靜的站在一旁,不再過問。


    陳雲嵐走到許知行麵前,恭敬行禮。


    “先生,雲嵐來遲了。”


    許知行輕輕搖頭,轉過身,看向那位倒飛出去十幾米的巡天衛,淡淡道:


    “萬圭,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不許死。”


    那名名叫萬圭的巡天衛心頭不禁有些慌亂,那個年輕人雖然看起來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可不知為何,他說的話卻好像能夠直指人心。


    聽得他心頭直跳。


    許知行看向陳雲嵐,輕聲道:


    “雲嵐,幫先生個忙,替我收殮趙姐的遺體,準備她的後事。”


    陳雲嵐點了點頭。


    “先生放心,必定厚葬趙掌櫃。”


    許知行搖了搖頭。


    “不必,按照普通百姓的規格就好。”


    說罷,許知行便帶著小蓁蓁離開了。


    陳雲嵐看著許知行離開的方向,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迴過頭。


    “巡天衛,草菅人命,好大的威風。”


    陳雲嵐眼中已經是一片冰寒。


    但她還是盡力克製了自己,畢竟若是身份泄露,她和陳家的下場絕對比這趙氏酒坊還要淒慘百倍。


    那幾個鬼麵人麵麵相覷,他們不認識陳雲嵐,但卻知道陳雲嵐身邊那個中年劍客。


    這是京都戶部侍郎府中的供奉,號稱風雨劍的三品劍客。


    就算是在江湖武林之中,也都有著赫赫威名。


    憑他們幾個,還不夠別人一劍殺的。


    既然風雨劍劉舟在這,那這位少女的身份也就唿之欲出了。


    京都四大才女之首,有雲嵐仙子美名的陳家長女陳雲嵐。


    這個是戶部侍郎的嫡女。


    雖然一個戶部侍郎對於巡天閣來說不算什麽。


    可陳家這個戶部侍郎可不一般,據說是周天子於微末之時的生死之交。


    與天子在屍山血海中一步步走上來的。


    天子更是曾有明言,隻要這位戶部侍郎不謀反,不叛國,都可以既往不咎。


    有這層關係在,那就不是一個普通的戶部侍郎了。


    就算是巡天閣閣老也不敢端架子。


    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小的六品巡天衛。


    幾位鬼麵人被陳雲嵐這麽一說,已經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陳雲嵐並沒有多說什麽,她恨巡天閣,但不是殺這麽幾個巡天衛就能解決的。


    “滾迴京都去,從今天起,巡天閣再敢踏入龍泉鎮半步,殺...”


    說罷,陳雲嵐便離開了。


    隻留下幾個鬼麵人不知所措。


    最後也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學堂裏,許知行拿著毛巾擦拭著小蓁蓁臉上手上的灰塵。


    浩然真氣緩緩覆蓋小丫頭身上那些傷口,為其療傷。


    大約半個小時後,小丫頭終於醒來,眼中滿是迷茫。


    看到許知行坐在身邊,小丫頭開口第一句卻是


    “知行哥哥,我娘親呢?”


    許知行稍稍沉默,輕輕撫摸著小丫頭的腦袋。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小丫頭眼眶瞬間濕潤。


    但眼淚卻被鎖在眼眶裏,始終沒有流下來。


    “我娘親呢?”


    她又問了一句。


    屋外,剛走到門口的陳雲嵐忍不住鼻子酸澀。


    原本是中秋佳節,闔家團圓的日子,可轉眼間...


    許知行輕輕一歎,迴道:


    “蓁蓁,以後,就跟知行哥一起生活,好嗎?”


    聽到許知行這句話,小丫頭終於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淚水奪眶而出,留下一道水線掛在她那稚嫩的臉上。


    “知行哥哥,讓我迴去好不好...我...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聽著小丫頭近乎窒息的哭泣聲,許知行難得的無法抑製自己的情緒。


    記憶裏,上一世也是這個年紀,父母意外去世,留下他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孤苦無依。


    那種迷茫、恐懼、絕望,他至今也無法忘記。


    所以後來迴到山村教書之後,他的那些學生裏,幾乎有三分之一都是他從各地撿來的孤兒。


    他比誰都明白,一個家對於孤兒來說意味著什麽。


    一個值得依靠的人,又意味著什麽。


    許知行沒有說太多安慰的話。


    他明白任何安慰的話都是空白無力的。


    他隻是輕輕將小丫頭抱在懷裏,讓他枕著自己的肩膀。


    大手一下一下的拍打著小丫頭的後背,盡可能的給予她一點依靠和溫暖。


    小丫頭緊緊摟著許知行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


    但萬幸,她還有一個能夠宣泄的港灣可以依靠。


    門口的陳雲嵐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內心無比觸動。


    在她心目中已經是神仙人物的許知行,竟然可以如此溫柔的對待一個毫不相幹的孩子。


    漸漸的,陳雲嵐的眼裏開始多出一些不同於敬仰和恭敬東西。


    她的臉頰也不由自主的爬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就這麽看著許知行的後背,仿佛可以永久的看下去。


    哭了快一個多小時,小丫頭再次睡著。


    大喜大悲,都是傷神至深的事情。


    能夠睡去,也算是好事。


    許知行無比輕柔的放下了小丫頭,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輕歎了口氣。


    轉過身,剛好看到站在門口的陳雲嵐。


    目光交錯的那一瞬間,陳雲嵐眼中閃過刹那的慌亂。


    不過很快便被她掩蓋下去。


    許知行走出了房間,輕輕帶上門。


    到了院子裏,陳雲嵐帶著一抹同情道:


    “先生,趙掌櫃的遺體已經打理幹淨整齊了,要不要讓趙蓁見她娘最後一麵?”


    許知行望著院外遠處,那疊巒起伏的山脈,淡淡道:


    “明天再去吧,雖然有些殘忍,但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陳雲嵐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又問道:


    “需不需要我寫封信送迴京都?”


    許知行搖了搖頭。


    “不要插手,那個人,留給蓁蓁。”


    陳雲嵐迴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有些同情。


    小小年紀,便背負了血海深仇。


    將來就算趙蓁能夠報仇,這一生恐怕也不一定會過得有多快樂。


    就像她...


    “雲嵐...”


    忽然,許知行輕聲喚道。


    陳雲嵐一怔,連忙迴道:


    “在。”


    “那三本書你看的怎麽樣了?”


    陳雲嵐想了想,迴道:


    “略有所悟。”


    許知行點了點頭,說道:


    “接下來我傳你至聖儒學養氣之法,我說,你記...”


    陳雲嵐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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