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十萬便在那座小島上安頓了下來。


    十萬告訴了中年男子他的一切,他的名字,他的過去,以及他和西施之間的事情。


    中年男子聽後,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地拍了拍十萬的肩。


    十萬不懂他是什麽意思。轉天,中年男子找到十萬,提出要給他改個名字。


    十萬疑惑地問中年男子這是為什麽,中年男子說,現在十萬跟隨他學仙術,便相當於重獲新生,當然要起個新名字,同時和過去道個別。


    “我不想和過去道別。”十萬說,“我還要救她。”


    “你不和過去道別,是不能悟道的。”中年男子說道,“不悟道,你就永遠都救不了她。”


    “……”


    聽了中年男子的話,十萬猶豫了。


    到了第二天,十萬主動找到中年男子,對他說,自己同意改名字了。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十萬了。”


    十萬——當時的虞臣——聽後,不由得一愣。


    “為什麽要叫這麽奇怪的名字?”


    “你現在聽起來奇怪,可是你想一想,今後你做了什麽營生,別人稱唿你的時候,會叫你‘十萬太守’、‘十萬醫生’、‘十萬將軍’或者‘十萬弓箭手’,多拉風啊!”


    “……”十萬對於這個草率的理由表示難以接受。可是,由於從此以後中年男子便一直都以這個名字來稱唿他,十萬也隻好就範了。


    從那天開始,“虞臣”變成了“十萬”。


    在小島上過著不知日夜的生活。跟隨中年男子學習仙術不知多久以後,某天中年男子突然提出要離開了。


    “師父,你要去哪兒?”


    “天大地大,哪裏都有我的容身之所。”中年男子笑道,“徒兒,我們江湖再見了!”


    說罷,他迴頭將一卷竹簡交給了十萬:


    “這本書,叫做《文始真經》,你照著上麵寫的練,終有一天會得道的!”


    說罷,中年男子便踏上了竹筏,朝著遠方航行而去。


    “等一下,師父,過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號呢!”


    “有緣何必來相問,函穀關尹傳道真!”


    中年男子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十萬的視野之中。


    十萬呆呆地看著自己師父的身影消失在遙遠的天際邊,而後低頭看向了手中的竹簡。


    竹簡的開頭,寫著四個大字——“文始真經”。


    “文始……”十萬怔怔地看著竹簡,“這便是師父的名號麽?”


    他緩緩將手中的竹簡展開,卻隻見,除了“文始真經”四個字之外,竹簡上便隻有一句話——


    “萬千大道,唯一心真。”


    十萬翻來覆去,卻隻見那卷長長的竹簡上,除了《文始真經》外,便隻有這八個字。


    “八個字用掉了這麽厚一卷竹簡,真是浪費!”


    在控訴完自己師父浪費資源的惡行後,十萬將竹簡隨手丟在一旁,而後便迴到山洞裏去靜修了。


    這段時間,中年男子什麽正經的法門也沒有教給十萬,每天都隻是和十萬聊天、插科打諢,而後教給他一些睡覺時有助於唿吸暢通的法門。除此之外,便是吃喝拉撒睡,根本不像是一個得道仙人教徒弟時應有的做派。


    不過,十萬卻並未因此而對中年男子有絲毫怨言。


    因為,在中年男子與他生活在這小島上的這些日子,十萬感到自己受益匪淺。


    他已經感覺到,自己似乎距離中年男子口中經常說的“大道”不遠了。


    在山洞中靜修了幾年,十萬決定離開小島,去天下巡遊一番。


    他徒步行遍了華夏九州,在這過程中,他曾於大漠上擊打空中的蒼鷹,於深海中激戰出水的蛟龍,於森林中肉搏兇猛的老虎,於平原上馴服野性的烈馬。在與天地自然、與各色世人發生交集的途中,十萬對於道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終於,在某一天,一個幽暗的山穀中,十萬迎來了屬於他的天劫。


    目睹著天雷自頭頂上降臨,十萬非但沒有初次渡劫之人的慌亂與緊張,反倒是直視著那天雷,對著天空高喊道:


    “雷公,可敢下來與我一戰!”


    天雷劈到了十萬的身上,十萬卻是毫發無傷。看著那個傲然沐浴在雷光之中的男人,就連天上的眾神都為之震悚。


    之後,十萬孤身前往地府,衝破了五方鬼帝的攔截,來到了地府陰司之主、酆都大帝的麵前。


    “施夷光的靈魂在哪兒?”


    十萬向酆都大帝問道。


    “在十獄陣中。”


    酆都大帝淡淡地說道。


    “十獄陣?”十萬一驚,“那是什麽?”


    “凡是在世間有大罪衍之人,死後靈魂都會被投入十獄陣中,永世不得超生。這,是陰司的規矩。”


    “她怎會是有大罪之人?!”十萬凜然盯著酆都大帝,“她拋棄寧靜的生活,不顧一切地前赴異國,為越國滅吳立下不世之功,難道不該是大功德麽?”


    酆都大帝緩緩搖了搖頭:“她以美色惑主,使得吳國覆亡,其一罪也;以讒言令吳王夫差枉殺忠臣伍子胥,其二罪也;吳亡後,她身為越國之人,卻思念敵國、對敵國之王心存愧意,其三罪也。此三大罪,一為亂國之罪,二為饞佞之罪,三為叛國之罪,皆是大罪,論罪當然該入十獄陣!”


    “你聽聽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她令吳國覆亡,是因為吳國滅越,害得她國破家亡,她一介弱女子,於國家危難之際臨危受命,豈是罪過?她令吳王殺伍子胥,也是越王之命,何況殺伍子胥之令乃吳王所下,若非吳王不辨忠奸,伍子胥怎會死?”


    說到這兒,十萬頓了一頓,而後繼續說道:


    “再說這第三罪,乃是她對自己之前對吳王、對吳國所做之事的懺悔,雖然她做的事從國家大義上來講沒有過錯,可於私情有虧。夷光她生性純良,因此才會心存愧疚,這也算是有罪?而且,若是她後悔在吳國所做之事算是有罪,為何她在吳國做那些事也算有罪?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聽了十萬的這番話,酆都大帝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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