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夜間,桂陽縣城西北200裏之外。


    北軍大營,燈火通明。三名黑衣人筆直行進,在中軍帳門口被守衛攔下。為首那名亮出一塊鐵牌,守衛立刻恭敬地退向旁邊。


    “鄒大人,恕我直言,我們已經無法繼續前進了。”身披甲胄的將領抱拳道。


    為首的黑衣人“鄒大人”發出幾聲幹笑,張口說話聲音尖銳,聽起來像是太監一樣:“怎麽了赫連大人,隻要再推進不到五百裏地,便可以拔除掉我元府、同時也是我們大涼國的心腹之患。”


    “說是心腹之患也有點過了吧,”赫連主將笑中帶深意,“隻不過是個小山寨,盤踞著一群自稱仙人的公子小姐罷了。”


    鄒大人一張無常鬼般的臉拉得更長了,他和兩名弟子接到前方同門的死訊趕來,料想石重俊既然肯跟著隨軍效力,肯定和這位主將講明過是為了打通道路,然後襲取桂山。現在這赫連主將居然說那是什麽“小山寨”,根本就是裝傻。


    “赫連大人也太小看這個‘山寨’了,楚愣子的朝廷裏,大內金刀衛的總管曆來是桂山派出身。這桂山派暗地裏還向官家輸送了多少人手,難以記數。”


    “要真這樣,就隨便他好了,”赫連主將搖了搖頭,“幾個武人也不是我鐵騎大軍的對手,更不值你元府神兵放在眼中,對吧?”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老子就是懶得去”。


    “赫連大人,那些武人已經讓你的鐵騎大軍在桂陽縣城外栽了跟頭,還殺傷了我元府同門,這仇不報,你的部下也不會甘心吧?”鄒大人搬出了死人說話。


    “你所言不錯,仇是要報的,但別用頭撞牆,”赫連主將搖著手中的令牌,“援軍還未跟上,我軍單股冒進出擊,本也沒想要攻城掠地,隻是擄掠軍資,現今折損了,自當收兵迴北了。”


    “噢。”鄒大人見說不通赫連主將,便冷冷地應了一聲,手指在赫連主將放於木桌的鐵盔摸了幾下。赫連主將有些不快:“我軍困難重重,的確無法繼續護送各位前進了。各位都是我涼朝支柱,若願從長計議,我們必能卷土重來。”


    鄒大人袍袖一拂,帶著兩個弟子轉身走出中軍帳去了。赫連主將迴座位坐下,旁邊站崗侍立的年輕偏將湊上來問:“伯伯,他們元府的人也不怎麽樣啊,和先鋒輕騎到城下示個威就被斬了,有什麽好在這裏和您強詞奪理的。”


    “小侄兒啊,元府這些人的行事,你是沒見過……”


    咚、咚!兩聲重石頓地的巨響,軍營外一陣騷動。赫連主將連忙快步走向帳外,他那個當偏將的侄子也隨即跟上。兩人一出帳口,隻見原本衛兵所站崗哨的位置上已經變成兩個三人來高的石金剛,門神般地立定兩側,中間還牽上了一條細線,發著黯淡的藍色熒光。


    “這、這是……要奪軍權謀反?”偏將驚道。


    赫連主將看到原本站崗的哨位,衛兵此時也像石頭一般地望著這兩個搶了他們工作的石金剛。赫連主將喝問:“怎麽迴事?”


    “稟將軍,鄒大人說……見我們勞累,念及明日我們還要拔寨向北,就說放兩個土傀儡來替我們站崗放哨,並囑咐我們不得進入中軍帳,一旦越過此線便有殺身之禍。隻有將軍戴了頭盔方可安然出入。”


    “什麽殺身之禍……這是要軟禁將軍!”偏將怒罵,大踏步便要衝過藍光細線,被赫連主將一拉。赫連主將隨即對衛兵說:“牽條軍犬過來。”


    這軍犬是北方大涼部族還在遊牧時期,馴養的牧羊狗之後裔,生性對敵兇惡,然而見了那條藍線隻是大聲吠鳴,不敢上前。衛兵用力牽了一下,它才伏低身子,一躥而從藍線下溜過。


    隻見一個石金剛左臂抬起,啪地拍下,眾人不禁扭頭,再迴過來看時,那忠誠的軍犬頓時血肉糟糊地貼在地麵,扁得似一攤狗餅。


    好在這藍線自此消失了,石金剛也重新垂下了手臂不再動作。


    “這簡直是……”偏將又驚又怒,赫連主將伸手攔阻,想了想,對衛兵道:“請元府鄒大人過來議事。”


    五更天明之前,北涼中軍大帳已經被拆散,捆上了牛車。大隊人馬轟隆隆地拔寨行進。


    薑承沒睡多久,被兩個人吵架的聲音弄醒了。


    他仔細聽辯,其中一個是韓駿生,另一個人的聲音沒聽過,應是30出頭的漢子。


    那漢子道:“韓公子,在下這番勸你隻是盡同門之誼,並未強要阻止你。你的海量不勝,且歇到天明再作決定。”


    “我……沒……喝多,嗝,”韓駿生聽著醉的不輕,“我意、意已決。馬上就出發,去,桂山……”


    “韓公子,在下畢竟是在官府做事的,現北軍動向不明,你家商隊既長又顯,恐怕北軍早有聽聞,就等著截你這塊肥肉。”


    “怕、怕什麽,我桂山派,一個女弟子,都能率兵打退北軍解圍,何況我,我堂,堂堂,堂堂堂堂……”


    薑承聽到韓駿生這麽說,心說這圍明明是我和李師姐兩人拚死解的啊。


    “韓公子還是迴屋去歇息吧,這裏是馬房腥穢,要走也是天亮再走。”


    “我現在……就……要……唿……”


    然後就沒聲音了。


    薑承覺得由主子睡在這裏也不好,於是爬起身來想出來幫忙攙扶,一走到院中,發現那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穿著官府差役的服色,像棵粗槐樹,他將韓駿生扛在肩上若扛掃帚般。


    那漢子聽到有人,迴頭看到是薑承,知道是負責看馬看東西守夜的下人,便不理會,正要繼續走,肩上的韓駿生哇的一開口,吐了那漢子一身。


    “差役大哥,我給您打些水,再拿件衣服來。”薑承跑上來說。


    差役搖了搖頭,把韓駿生的身子先放到地上,薑承舀來清水,幫他洗過手。差役除下衣衫,薑承見他肌肉緊實,心中羨慕,也便讚了出來:“差役大哥好身板,練家子啊。”


    “過獎。”差役說著,看到薑承拿來了一件粗布衣衫,便擺了擺手拒絕了,他從自己包袱裏解出了件衣衫。薑承說:“差役大哥原來帶有換洗衣衫,那正好了。”


    隻見差役穿上這件衣服,卻不是官差服色,而是接近於馬驚濤那樣款式的裝束,淡藍與白色上衣並未遮起多少,而是將肩部腹部肌肉都露在其外。


    薑承這才想起來,他是那天馬驚濤收的另一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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