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南安城南門洞開,十數輛烙著明顯書院標識的馬車依次魚貫而出,看馬車數量,書院裏的大部分學生還是不願意來迴奔波,選擇了長期住校。


    沿著柳蔭官道急速南行,一路見花見田見水影,窗簾掀起,再見那座陡崛高山和山腳下綿延如海的草甸花樹,雖是第二次看見這番景致,沈浪與李青伊依然忍不住再次感慨,似這等美妙仙境居然能夠出現在人間,出現在繁華喧鬧的南安城郊。


    十餘輛黑色馬車在青青草甸上攀行,不多時便抵達書院正門,學生們紛紛下車,互相揖手行禮寒喧,那道並不如何起眼的簡疏石門之前,早已圍著很多昨日一同進考場的住院生相迎,清靜院門左右頓時熱鬧起來。


    年輕的學子們統一穿著書院的青色左襟袍,男生係著黑羅頭巾,女生則是用烏木髻為簪將黑發櫳起,與茵茵草坪簡拙石門一襯,顯得格外清爽,再配上青年人臉上特有的蓬勃朝氣,迎著東方初生的朝陽,一股叫做青春的氣息四處散開。


    沈浪與李青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左襟青色學服,二人互相看了眼頭頂的黑羅頭巾有沒有戴歪,確認無誤之後才走下馬車。


    唿吸著新鮮空氣,認準了方向,沈浪二人朝著教室方向走去。


    “嘿,沈……吳明,我要挑戰你!”忽地,一個爆炸似的聲音突兀響起,立馬引起所有入院學生的注意。


    驀然間,沈浪迴頭,自人群之中,赫然見到昨日那個肌肉男,正得意風騷地秀著他那堅實的胸肌。


    “我,挑戰你!試金台!!”音落,他還挑釁似的挑了挑眼角,露出極為殘忍的笑容與那割喉的動作,爾後轉身離去。


    “他是誰?”


    “吳明又是誰?難道是那個考了三科甲上的那個?”


    “他們有什麽仇啊!看那動作,似乎……”學院的新生們都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望向沈浪,似乎為他的人生感到可惜。


    畢竟,剛才那肌肉男全身都散發著一道令人膽寒的殺氣,想來的確是要致人於死地。


    “沈大哥,你……”李青伊雖說對沈浪極有信心,但也難免心中有些擔憂,一雙小手緊緊地摟著沈浪手臂,不無擔心地問道。


    沈浪聳了聳肩,很不在意地笑著問:“青伊啊,你難道還對我沒有信心麽?”


    李青伊的心微微一顫,不禁為自己的不信任感到有些羞愧,興許是自己太過在意其他卻忘記了沈浪的出身,這麽一個自六歲起殺人殺到現在還活的人,能簡單麽?


    想通這一節,李青伊更是溫柔地依在沈浪身側,隨著他一起步入教室。


    由於剛才那肌肉男這麽一鬧,讓他這個馴服大紅馬的人最為顯眼,院門處正在寒喧的學生們見到他,並沒有因為嫉妒情緒避而遠之,而是熱情地迎了上來,又是好一番互述近況,自報家門之類的對答。


    當然,也有人正帶著仇恨的目光注視著他!比如坐在一角的朱七七、比如坐在正中央的齊三小姐齊紅顏等人。


    書院深處的鍾聲清幽響起,學生們不再交談,在晨光中拾階而上,青色學服袂角被晨風拂起,頭巾和發髻攢動漸分,竟莫名生出幾分出塵之感。


    刻意放緩腳步落在人群最後方的沈浪與李青伊,在朝陽中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幕畫麵,心頭微微一動,並未加快腳步,而是愈發仔細地打量身前那座簡拙有若三根石柱的書院正門,還有石階之上坪周的那些尋常書屋建築。


    沈浪驀然發現,書院給人如此濃鬱的出塵之感,院後那座半隱於雲層之間的大山給人如此強烈的壓迫之感,可為什麽從昨日到今晨,他沒有發現這裏有什麽特異之處?


    幾年前的沈浪並不知道書院是什麽地方,他隻知道獸尿的味道應該如何辯別,羽箭的飛行軌跡怎樣計算,直到遇見了熊貓兒,他才開始對書院逐漸有了一些認識,比如那些輝煌的曆史、無數的前賢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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