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沈浪並不知道自己的書科禮科已經被判了死刑,但他很清楚這兩科不可能拿到太好的評價。


    如今樂科已經棄考,那麽能否通過入院試,成為書院的正式學生,全部要看自己能不能在射禦二科上拿到高分,還必須是最高的分。


    甚至,他不清楚自己那兩份狗爬蝌蚪文竟然會引起書院後山那麽大的反應,其中竟然讓書院三先生直接進入一種突破階段。


    更是不清楚,三先生對他的評價是那般中肯,幾乎完全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書院的草坪上偶有馬鳴嘶叫,考生們拿著號牌依次進入考場,然後與場間的軍馬隨機配對,雲幻國尚武,絕大部分的考生都不出意料選擇騎馬而不是駕車。


    沒有輪到的考生站在欄外專注地看著,看著有的考生馳馬瀟灑縱橫,看著有的考生狼狽摔落草地,濺的渾身汙泥,看著有的軍馬嘶鳴跳躍,若不是那些軍部校尉緊忙攔截,隻怕那考生會被踢傷。


    考生們大致明白,禦科的考試還是有些運氣成分,若你能隨機挑中一匹溫馴卻又健康的戰馬,自然通過的機率要高一些,可若你挑中了一匹頑劣而脾氣暴躁的戰馬,不摔下來就算好的。


    既然是用來給書院入院試做乘騎,軍部事先就做了一些梳選,大部分的馬匹都顯得矯健有力而又極富紀律感,沉靜站在一旁,看著腳下茵茵青草,欄外桃杏點點,沒有任何不應該有的動作。


    忽地,一個極為強壯,無不時刻秀著自己結實的胸肌男擠到沈浪與李青伊身側,藐視地望了沈浪一眼,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李青伊那高聳令人無限遐想的胸脯。


    “沈浪,就算你進了書院,我也會向你挑戰!”他的聲音很輕,唯有沈浪能聽到,而李青伊卻是感到有些詫異,因為拉著沈浪的手,明顯感到沈浪輕微的顫抖。


    沈浪有些吃驚地迴頭,望著身側這個自以為是的肌肉男,微閉的眼瞳裏閃過一絲精光。


    “你是哪位公子的狗?”


    要知道,這次他報的名字是吳明,而非真名,能一眼叫出他真名的人,唯一的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的仇人,而且開口就是要挑戰,那一定與自己結仇甚深之人。


    而與他有仇的人實在太多,天下五公子,估計也就戰神公子之外,其他幾人都有可能!


    骨肉男明顯智商反應有些遲鈍,被沈浪反問句竟是楞了半天不知道怎麽迴,但那“狗”字卻是令他怒火差點衝暈了頭,如若不是那匹馬的話,他定然會要宰了沈浪!


    草坪上有一匹血紅色的公馬吸引了所有考生的目光——警惕不安甚至驚恐的目光,已經有三名考生被那匹暴躁的野馬掀了下來。


    一個穿著紅色勁裝的女考生被掀落草坪後,那匹烈馬竟然還試圖用蹄去踏,當時的畫麵真可以說是險象環生。


    看著被攙扶到欄外嚶嚶哭泣的紅衣女考生,還沒有上場的考生們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各自默默向昊天祈禱,甚至開始暗自問佛,祈求不要讓自己碰到那匹烈馬。


    當隨機抽簽的結果出來之後,等待上場的考生們終於鬆了口氣,然後紛紛對那個可憐的家夥投予真摯的同情慰問目光。


    總會有人運氣不好,運氣不好的總會是男主角,這大概便是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不碰見烈馬怎麽見本事的道理。


    李青伊有些擔憂地望著沈浪,卻迎來沈浪自信的笑容,而肌肉男卻是冷笑不已,有些嘲諷地說道:“自不量力!”


    在同情目光的注視下,沈浪緩緩走進被木欄圍起的草坪,表情十分平靜,心裏卻在默默念著髒話,在殺戮中打磨出來的本事,收拾一頭性情頑劣的烈馬應該自然不在話下,隻是他想著要在禦科裏拿高分,如果要花時間馴馬,擔心時間有些來不及。


    草坪上所有戰馬都佩上了嚼子,那頭血紅色的頑劣公馬也不例外,但出奇的是,這頭紅馬倚在欄邊,無論校尉怎麽拉也不肯動,伸出馬頭至欄外桃樹旁,舌頭一卷便吞了幾朵初桃,吭哧吭哧地嚼著,渾然不顧嚼子橫在嘴裏多有不便。


    紅馬嚼粉桃,時不時還搖頭擺尾,顯得極為快活,那模樣要有多欠抽便有多欠抽。


    負責看管這匹馬的校尉抹掉額頭上的汗水,無奈攤開手對走過來的沈浪同情說道:“誰也不知道這匹馬今兒是怎麽了,感覺有些犯桃花癡,你自個兒小心點。”


    校尉退出欄外後,沈浪走到紅馬頸側,伸手拍了拍它粗健的馬頸,那匹紅馬不耐煩地斜乜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輕蔑和不滿。


    關於如何馴馬,沈浪有幾百種好手段,但他這時候必須爭取時間,所以他裝做根本沒有看到紅馬的挑釁眼神,微笑說道:“大紅子,對我好點兒。”


    少年帶著梨渦的淺笑很天真,說話的語氣很無邪:“不然!我宰了你。”


    紅馬忽然變得恐懼不安起來,它不知道為什麽身旁少年隨意一句威脅便讓自己變成了可悲的木馬。


    它隻是很明顯地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真實的冰寒殺意,頸上的長鬃毛被風吹亂,四蹄驟然變得僵硬,微張著的嘴裏那些粉絨般的桃花簌簌落下。


    戰馬聽不懂人話,但能通人性,尤其是久經沙場的戰馬,能夠感受到什麽是真正的殺意,什麽是真正的危險。


    沈浪六歲殺人殺到十六歲,從烈焰帝國殺到岷山殺到君子國殺到東山殺到青丘國再殺迴君子國國都,刀下不知潑灑出去多少鮮血飛出去多少頭顱,曾經那些慘無人性的殺手死士都在他刀下橫死,縱使最強悍的野馬聞到他的味道都要臣服。


    人,大概感受不到沈浪的危險,但馬一定能,尤其是在他說要宰你的時候。


    欄外響起一陣驚愕的唿喊,無論是準備上場的考生,還是那些警惕保證考生安全的校尉們,齊齊把目光投射到草坪某角,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神色。


    草坪那處,沈浪正牽著那匹大紅馬緩步踱向起跑線,先前表現的異常頑劣暴躁的大紅馬,此時安靜柔順乖巧的像是個訓練有素的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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