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華道:“我們是跟著石家人投奔在此地,這賣魚的是他家的表弟媳婦,如今我認了石家做了幹爺幹娘,可不都是親戚嘛,也沒啥大事兒,隻是大家說話都衝了一點,我看就算了吧。”


    兩人卻沒有接他的話茬,注意力全被木之華現在的身份打扮吸引了過去。


    木之富鼻子裏冷哼了一聲,道:“我說老二,你可真是出息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一身的魚鱗,滿身的腥味。那時一門心思的想要離開我們這個大家,結果就混成這個樣子嗎?這不是給我們老木家丟臉嗎?”


    木之貴歪仰著頭,用鼻孔朝著木之華:“老大現在在縣裏驛館當帳房,我們哥倆現在在謝大人身邊當差,你瞅瞅你現在,還有個人樣嗎?要是當初,你沒有離開咱老木家,定也能讓謝大人給你謀個體麵的差事,也不用在這裏給人賣魚啊!”


    木之華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道:“我們也隻是在此剛剛落了腳,萬事開頭難,所幸雪兒主意還蠻多,我們運氣也還不錯,日子過得也還行,你不用擔心我,你們自己過的好就行了,我也放心。”


    說著,木之華又向著木老爺子的方向瞥了一眼,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一段時間他們吃飽喝好,其實心裏怎能一點都不惦記著他們呢?


    卻隻見木老爺子那一張歪到一側的老臉,現在正滿臉陰霾,嘟嚕著嘴,不發一言,瞪著一雙賊亮的小眼睛向他怒目而視,好像他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一樣。


    還有兩個妹妹,今天穿的也挺好看,本來長得就不醜,稍微一打扮,又剛處於二八年華,嬌豔的像兩朵花似的。此時正遠遠的站在木老爺子的身後,怯怯的又疏遠的看著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隻是沒見木之榮夫妻兩個,還有兩個侄兒,不知道他們幹啥去了?他們若是也在這裏,嗬嗬……也不指望他們會給他什麽好臉色。


    木之華本來在這裏幹活幹的渾身是勁,沒想到他第一次參與賽魚會,在船上幫忙,就遇到了這麽幸運的一件事情,正心裏暗暗的高興暈想,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參與,才給他們帶來幸運呢!


    沒想到他這美夢還沒有做醒,卻被老木家人集體這樣鄙視,忍不住產生了自我懷疑,不由得低頭看看自己。


    因為今天要上船幹活,所以挑著家裏最破最舊的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果然像是木之富所說的那樣,滿身的魚鱗魚血水草汙泥,還散發的濃重的魚腥味。


    再看看現在衣冠整齊光鮮的老木家人,對比之下,自己現在這個副模樣,確實已經跟他們拉開了距離。


    他們瞧不起自己,也是應該的。


    但是現在在這裏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木之華舊話重提,道:“剛才兩個弟妹在我們攤子上要買魚,你一言我一語的發生了一點誤會,但她們對這幾大娘子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再做個主,挑大魚送兩條給你們帶迴去嚐個鮮,今天這事兒就到此為止吧。”


    “什麽!”大孔氏立刻跳起來,“那可不行,她們嚇著了咱們家孩子,孩子迴去要是發燒鬧夜,可咋辦?”


    “是啊,這事兒非得賠銀子不可,請大夫抓藥,可是都要花大價錢的,想拿兩條破魚就打發我們,想得到美!”小孔氏不甘示弱道。


    “現在跟我認熟人了,剛才嘲笑罵我們的時候,咋沒想到是熟人呢?”


    “我們可沒有這樣的窮親戚,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十兩銀子趕快賠過來,這事兒誰說也沒用,孩子的事可是大事!”


    大小孔氏一遇到錢的事情,就什麽人都不認了,何況,還是一個她們從來沒有瞧得起過的二房呢。


    還好意思站起來說情,他以為自己的臉多大?跟叫花子的距離就差一個破碗,一個打狗棍了。還真把自己當個人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


    木之華站出來說這個情的時候,可萬萬沒有料到是這個結局。怎麽說他也是老木家的親兒子二房頭吧,雖然是分出來了,但這血緣關係可是一輩子也斷不了的呀!


    但有些話不用明說,木之華已經從大家散發出來的氣場,很清楚的能夠感受到,這兩個弟妹,包括家裏的其他人,都冷漠到何種程度,又把他看扁到何種程度了。


    而這些人就是他一直高高放在心頭的親人!


    即便他受過無數次的傷害,他也覺得,父子兄弟再怎麽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看來,到現在也就隻有自己還把這份親情看得至高無上了,別人可沒再把他當成是家裏人看!


    沈氏不知何時也站了出來,手上牽著小雨,站到了木之華的身旁,沐雪在一旁看木之華臉色實在難看,有點不放心,也走了過來,一家四口就站在魚攤前,與老木家一家子隔著一個齊腰高的腰盆對視。


    木之華隻覺得胸中氣血翻湧,麵色漲紫,他也不是那種一味的老實好性兒,三棍打不出個悶屁的人。三十歲不到的年紀,一腔血還熱著呢,


    打了人罵了人,還要訛人家,完全無視於自家人苦口婆心的相勸,對自己的無視、輕視和鄙視,都讓他有一種想要爆發的衝動,暗暗牙齒咬了又咬,拳頭攥了又攥,火氣上湧就要發作。


    忽聽前麵不遠處有個女人厲聲喊了一聲:


    “不好啦,出人命啦!”


    一眾圍觀之人轉頭都向聲音來處看去。


    今天這好戲怎麽還是一出接著一出?


    就聽有女人一聲接著一聲高亢的啊啊嚎叫起來,那聲音聽起來好像是無比的痛苦。


    有一個女人在大聲的叫喊:“你想幹啥?你這是要幹啥?你要訛我嗎?老娘告訴你,沒門!你想的美!你不打聽打聽老娘是誰!我們家跟縣太爺可還沾著親呢!你敢訛我?小心把你關到大牢裏去!”


    在此處圍觀的眾人趕緊又往那個方向跑過去,不知道又有什麽熱鬧可看。


    可這一看之下才知道,這下可不是看熱鬧的事情了,真的是要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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