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龍吟聲中彌漫著石破天驚的震天威嚴,在這小小破廟之中炸響,真龍睚眥燃燒著烈火熊熊,龐大的身姿在一片破碎的青光之中橫衝直撞,濃烈元氣連同雄厚氣血結合,展現著無與倫比的力量感,橫掃四方。


    裂開的圓球中,懸壺真木洞天不斷震顫,乙木元氣散亂不定,懸壺仙人的形象漂浮不定,連帶著其中景物,顯得更加虛幻。黃住持佇立在圓球上,氣機牽連之下,體內筋脈骨骼,連同五髒六腑頻繁出現傷勢,一道道傷口裂開,形成嚴重的創傷。


    “哇——”他猛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麵容蒼白:“混賬小子!”


    他心中驚怒難當,怎麽也無法想象,本來穩操勝券的計劃,在他手中如同待宰羔羊,必死無疑的小小少年,居然展現出如此驚人的力量,超乎想象,脫離了他的掌控,甚至於帶給他如此重傷!


    明明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而已,毛都還沒長齊!


    “真是可怕…”身融於睚眥形態之中,五感代替之下,祁奇更能感受到此刻自己的力量,是有多麽可怕,一陣發懵:“我什麽時候這麽猛了?”


    在北境之時,與托蘭一戰,那時他的實力已然高強,千鈞一發之間,組合出來的真龍睚眥,威力的確極為強大,卻遠遠比不上今日。


    那時的真龍睚眥,說到底隻不過是一道神通,蓄勢一擊,單單是依靠一時的爆發,遠不如此時得心應手,為他輕易操縱的肉身般身軀,且負擔極重。


    此刻的真龍睚眥,融合了睚眥肅殺之神韻,煞氣濃烈,栩栩如生,他在修習巨靈天王經之後,不僅僅肉身氣血強大無數,且對於肉身奧秘,氣血變化的掌握也精細無數,將自己的氣血注入其中,對於羲和元氣的把握也更加精細,補足了精氣弱項,結合之下,威力提升難以算計。身懷巨靈大力,無與倫比。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便是他的真龍睚眥,隻不過根據腦海中那一幅睚眥圖騰的形體構造,雖然模擬出來軀殼,展現神韻,卻無法模擬出真龍體內的形態,筋骨血肉分布幾何,一竅不通,隻能以自身肉體構造,代替真龍肉身。


    如此一來,兩者無法完美契合,施展開來多有瑕疵,難以十全十美。


    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依舊是從修行至今,最為強大的狀態,身化睚眥,他的神智性格也朝睚眥本性轉變,肅殺難當,沉醉於力量。


    然而卻還不是現在的他,最為強大的狀態。


    “轟——”懸壺真木洞天猛然劇烈抖動,連帶著圓球隨之震顫,黃住持此刻虛弱,被這不安分的圓球活活摔了下來,跪倒在地上。


    “黃兄,請赴死!”祁奇一身咆哮龍吟,滾滾音波如浪潮,將地上厚厚灰燼掀飛,六隻粗壯的巨爪筋骨膨脹,緊握成拳,如同六隻大錘,重重朝黃住持轟去。


    四周氣流破碎,還未形成罡氣便消散,甚至於傳來一陣破碎般清脆的聲響。


    “要我死?”黃住持跪在地上,模樣分外淒慘,聞言卻是哈哈大笑,笑得無比癲狂,囂張,囂張地讓祁奇恨不得把他捶成肉泥:“今日死的人是你,絕不會是我!”


    “我曆盡磨難,度過陰風白骨劫,底蘊深厚,豈是你所能壓製的?”他突然合掌,癲狂的眼神化為安寧,全身上下,散發著寧和安謐的氣息,口齒微動,無聲地開合著,念念有詞。


    無形的波動仿佛接連著懸壺真木洞天,與他本身,洞天中散亂的力量穩定下來,高度凝聚,整座圓球重新合攏,化作一枚青丹,飄飄蕩蕩來到他的麵前。


    “真仙在上!”他張開口,將青丹吞下:“懸壺仙體!”


    他的皮膚之上,皮肉扭曲,形成一個個小小洞口,密密麻麻,數之不清,好似蜂巢一般令人發麻。


    細細看去,這些洞口之中卻沒有血肉,沒有血液流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幻朦朧的世界,漂浮不定,乙木元氣在其中流淌,不時化作一片青煙湧出。


    他的身體,為一片飄渺煙雲所籠罩,麵容不變,神情卻分外高遠,好似佇立於天外之神明,俯瞰世界,心中憐憫,不忍眾生沉浮於苦海之中,無法自拔。


    這種神情,神韻,讓祁奇感到分外熟悉:“懸壺大仙?”


    祁奇可以確定,此刻的黃住持,他的神韻與邪教之中供奉的懸壺大仙,一般無二,無論是表象,或是深沉處,都無分別。


    “這是請神上身了?”祁奇隻覺得這一幕荒誕怪異,一時間愣了神,手中六拳卻絲毫布滿,攜帶著巨大力量,轟向那看似渺小的身軀。


    “濟世氣!”黃住持聲音同樣飄渺,顯得無比遙遠,隨著他聲音響起,周身連接著懸壺真木洞天的洞口中,乙木元氣滾滾湧出,凝聚作耀目光流,醞釀著生氣濃烈,湧向迎麵而來的拳頭。


    “轟——”祁奇六拳的力量陡然散開,使不上力氣,陷入了短暫的虛弱,下一刻被光流淹沒,隨著重重撞向後方。


    廟宇劇烈顫抖了一下。


    “古怪!”冰冷龍目張開,祁奇心中驚駭:“這是什麽魔道?”


    在他的拳頭與濟世氣接觸的一刹那,那濃鬱光流無孔不入般,順著拳頭表麵湧入內部,刺激其中醞釀著的強大力量。生機發作,自己的力量頓時大漲,漲幅得在轉眼之間,便超越了掌控,無法控製,打亂了真龍睚眥力量的運轉。


    他的挫敗,是敗在了這突然增長的力量之上,那濟世氣所形成的光流,本身並沒有殺傷力。


    “此乃懸壺秘法之絕頂神通,化乙木元氣為濟世氣,摒棄了一切殺伐手段,醞釀無形生機,在你與他接觸的一刹那,自身受到刺激,力量大漲,反而失去了掌控。”黃住持雙目之中滿是無形光芒,咧嘴一笑:“此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你敗在自己的罪行之中,明悟濟世為懷的大善。”


    “放你娘的狗屁。”祁奇聞言隻覺得一陣惡心,一口火焰龍涎噴了出來:“邪門歪道!”


    “史書功過,素來由後人執筆,是正是邪,不在一家之言!”黃住持哈哈大笑:“今日我仙教稟天命,順人心,攜大勢鎮壓旱魃,根除太行天五千年大災,濟世救民,成就聖地,那便是正道,你與我仙教為敵,壞我神壇,罪大惡極,千百年後我仙教香火昌盛,你便是那廟門之外,負荊請罪,跪拜上仙的妖孽,罪人!”


    “吹得一口好牛。”祁奇仿佛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突然拔身而起,氣血爆發,化作一道紅光在廟宇中閃爍不定:“縱使你等千百算計,惡臭到了骨子裏,再怎麽掩飾也無用!”


    濟世氣在空中化作一道道光芒閃爍,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極為密集,真龍睚眥龐大的身軀化作紅光,卻在縫隙之間自由穿梭,絲毫不顯掣肘。


    “轟!”六隻巨爪破空而來,朝著黃住持當頭捶下!


    拳頭未落,黃住持腳下地麵瘋狂凹陷,灰燼如同流沙,順著地勢湧落,將他的身軀埋住,空餘首級,雙目緊緊盯著上方。


    “懸壺!”他突然一聲大喝,黑沉的灰燼中,一道道刺眼的青光射出,在身周化作一尊玉壺,連同地麵一同籠罩。


    隻見青光大作,六隻巨爪砸在其上,將光芒砸得飛速黯淡,搖搖欲墜般,卻始終無法將之完全破去。


    在這眨眼之間,後方濟世氣眾多光芒收攏,化作一張大網,將祁奇包裹。


    “糟!”祁奇臉色大變,正要逃竄,卻是為時已晚,濟世氣所形成的大網太過密集,根本無法躲避。


    濃鬱生機狂暴,湧入他的體內,乙木元氣散開,頓時將他的力量刺激得急速暴漲,同樣顯得狂暴,脫離掌控。


    “轟——”真龍睚眥轟然炸開,點點紅光作火苗飄散,祁奇在火苗之中仰天射起,墜向後方。


    地麵炸開一個大洞,少年癱倒在洞中,任由灰燼湧落,將他活活掩埋。


    廟宇之中,原本驚天動地般的動靜安靜下來,一時間顯得無比寂靜,寂靜之中一片狼藉,空中漂浮的絢麗光芒,仿佛在述說這這裏發生過的大戰。


    廟外的真人屏住了唿吸,不敢喘氣,雙目似乎是呆滯,怔怔看著廟中安寧,一言不發。


    這一場大戰驚心動魄,兩大高手生死相搏,場景震撼人心,震住了他們的心神,無法清醒。


    “真是…”仿佛是過了許久,終於有人迴過神來,惜衣道人仿佛用盡全力,將胸中悶氣全數吐出,方才開口說話,卻發覺自己口舌幹燥,竟然沒了一點唾液。


    一陣風吹來,掠過她的身軀,卻激起一陣冰寒,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卻是她的衣裳,已然為汗水所浸透。


    盧歡道人也與她一般模樣,在風中一邊顫抖,一邊喘著粗氣,眼神中滿是迷茫與驚駭。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人物?”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卻又含糊不清:“他的身上,沒有靈氣的波動…”


    “什麽?”惜衣道人再度陷入驚駭:“沒有靈氣的波動…便是說,他還不是真人,沒有凝聚靈胎?”


    盧歡道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要開口說話,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吐露出來。


    “怎麽可能?”惜衣道人魔怔一般,頭腦昏沉:“不可能…”


    雖說祁奇展現出來的境界,一直隻是開辟丹田的小小武士,可是他的實力,修為卻太高,高到令人歎為觀止,超乎想象,兩人先入為主,一直以為這是祁奇的偽裝,他的境界,定然不在黃住持之下,超越了兩人良多。


    可是如今,祁奇的身上,從始至終都沒有靈氣的運轉,隻是依靠氣血與羲和元氣在作戰…


    那豈不是說明,祁奇根本沒有凝聚靈胎,他的境界,遠遠不及二人?


    兩人對望了一眼,口中苦澀,耳邊傳來一陣脆響,仿佛心中某一處堅持,破碎了…


    “死了嗎?”緊緊盯著前方,那位灰燼所掩埋的深坑,黃住持雙目中的光亮驟然黯淡下來,跪坐在地上連連咳嗽,無法止息:“居然…居然將我逼到這個地步?”


    作為親自下場的高手,他對於祁奇實力有切身感受,遠勝外麵兩人不知凡幾。


    正是以為如此,他更能感受到祁奇的可怕,交手全程,將自己逼得頻頻遇險,始終無法抽身,竭盡全力也無法取得上風,甚至在最終關頭,遭遇了重創。


    若非千鈞一發之間,他施展出了懸壺仙體,這看家絕學,以自身重傷為代價扭轉局勢,恐怕此時,廟中的死人,便是他們三人了。


    “你是一個好對手…在王都之中,這般年紀的少年,沒有人能與你相比…”黃住持一屁股坐下,又倒在灰燼中,大口大口喘息:“你是蓋世奇才,無人能比…若非此戰關乎生死,你我二人,想來可以成為好友。”


    他的感歎並非妄語,真心實意,沒有半點摻假。


    不論祁奇的境界如何,至少在這個年紀,能夠達到這一步的,他從未見過,如此奇才,也從未見過。


    若非這一戰,關乎生死,他實在不願意以命相搏。在他內心深處,甚至有與祁奇把酒言歡,一論學識的衝動。


    可惜…


    “結束了?”一聲驚咦傳來,地麵灰燼微微抖動了一下,那鎮壓動亂的太息真人從通往地道的洞口中走了出來,看著這一幕,驚駭無比:“怎麽會打成這副模樣?”


    黃住持懶得動彈,依舊癱在地上:“是結束了…你怎麽這副模樣?”


    太息真人聞言一陣鬱悶,閉口不言。


    他此刻的模樣的確滑稽,須發雜亂不說,臉上滿是爆炸留下的灰塵汙垢,一身衣裳破破爛爛,露出了其中肌膚。


    此刻把他放出去,沒有人會知道這是一位開辟了太息胎藏的高手,反而會以為,他隻是路邊的一個乞丐。


    “這小子還活著?”太息真人撥開灰燼,忽然一聲驚唿。


    “什麽?”黃住持目光大變,卻又很快平靜下來:“把他關押入第三層地牢之中,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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