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醉人,崔玨的話語如星光一般溫柔,一字一句落盡紅衣心裏。


    他始終看著她的眼眸,那漆黑的眼眸之中,仿佛能溢出溫柔的水來,


    說了這麽多,他不過是委婉地告訴她,她便是他在世間的留戀。


    這個人,有時候那麽直白,有時候又喜歡這麽彎彎繞。


    紅衣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外頭看著天上的星辰。


    “以後有機會,我們也要個孩子吧?”


    崔玨點了點頭,吻了吻她的發端。


    以後啊......


    沈元在屋子裏一直陪著如安,直到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他才走出大殿。


    一群宮人如臨大敵地守在宮門口。


    沈元伸伸手,將他們都遣退了。


    他徑直走到依偎著的兩個身影身邊。


    “今日之事,多謝小朋友了。”


    紅衣站起身,對著沈元微施一禮,崔玨隻是對著清君點了點頭,麵上看不出多少情緒。


    “你的身軀如今在何處?”


    紅衣方才想說自己未帶在身旁,就瞧見崔玨直接深處了手,白皙得幾乎透明的掌心靜靜地躺著一粒明珠,泛著瑩潤的光芒。


    那是她藏起來的身軀,原本打算直接毀了的,沒想到崔玨一直藏在身邊。


    “小十也是,對著小朋友這麽狠,永世不得超生這種咒也敢下。”


    沈元單手接過,手一抬,那顆珠子便漂浮了起來,化作少女的身軀。


    “小朋友,以後沒事別去找小十,那孩子心思重的很。”


    紅衣抬手擋住了眼前的光芒,她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將她往那副身子裏麵拉。


    下意識地,紅衣伸手去夠崔玨的手,卻摸了個空。


    向來冷靜的她心頭沒由來的一慌,她掙紮著,從那團白色的光暈中走出來,直接撲向了崔玨。


    崔玨未躲開,被她狠狠地扒住,掛在脖子上,甩也甩不掉。


    紅衣抓得很近,身後的吸引力在一瞬間消失了,那模糊的少女身軀暗淡下來,重新化作一顆小小的珠子。


    “小朋友,你這是做什麽?”


    “我喜歡做鬼差。”


    紅衣依舊抱著崔玨,悶聲說道,當什麽閑散神仙,也抵不過陪在崔玨身邊。


    方才她幾乎一腳就要踏迴自己的身子裏,猛地想起來,若是她成了神仙,那麽她便再無法迴到地府。


    更重要的,是她想起她與十殿還有一個約定。


    她抱著崔玨的手緊了緊,還好,還好她迴來了。


    隻是方才,崔玨躲開了她的手?


    “夫君,你不要我了?”


    她抱著的身子一僵,崔玨將她從脖子上扯下來,讓她站在身前,低頭看她。


    “怎麽會,隻不過,這原本就是你該有的樣子,你不該留在地府,不該成為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之下的惡鬼。”


    崔玨拉著她往清君身邊走了兩步,行了一個大禮:


    “勞煩清君。”


    紅衣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對著沈元使了個拒絕的眼神。


    沈元將手中的珠子一拋,紅衣抬手接住。


    “小朋友,夫人可不是這麽寵的。”


    這一句,卻是對著崔玨。


    沈元從懷中取出一方小小的令牌,上麵鐫刻著子清二字,對著紅衣抬了抬手。


    紅衣伸出雙手接下,卻不知道沈元此舉何意。


    “小朋友,想做鬼王,我便給你個身份,看你如今這缺斤少兩的身子,恐怕活不了多久,喏,拿了他,堂堂正正做鬼王,小十都奈何不了你,更何況身子裏的這幾個幽魂?”


    沈元指尖上聚著一團火,漸漸靠近崔玨的眉心,他抿唇,閉上了眼睛。


    那一團火便緩慢進入了崔玨的額間,片刻之後,他額間便多了一團銀灰色的小火苗。


    紅衣伸手撫上,那團火苗卻一下子消失了,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無債一身輕,你們走吧~”


    清君甩了甩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轉身迴到了屋子裏。


    紅衣知道,她與如安的這一段緣分,算是結了,如今,便隻要等到如安大限,再還這一份情。


    迴地府的路上,崔玨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額間的火苗若隱若現,倒了地府之後才真正沉寂下去。


    如今這麽一瞧,二人終於可以做一對安安穩穩的鬼夫妻了,再也不用擔心誰會突然死了。


    紅衣心情甚佳,拉著崔玨的手,就差唱起小曲兒了。


    “為什麽不迴去?”


    崔玨站住腳步,拉著紅衣的身子停下來。


    “地府有什麽好?”


    崔玨看著她幾乎透明的身子,心中便鬱結了一團氣,可恨他自己也隻能呆在這九幽之下。


    紅衣分明還有機會,就在那一瞬間。


    “地府有你啊,夫君。”


    紅衣總是崔玨崔玨的還他,這忽然來的一聲夫君,讓崔玨眼神暗了暗。


    從什麽時候起,她總是在遷就他了呢?


    從前她隻是一隻普通惡鬼的時候,他尚且可以作為判官照拂與她。


    後來她想起人世重重,與陸蘇糾纏不休,他也能成為她的依靠。


    可自從陸蘇死後,一切塵埃落定,她反而更加獨立,似乎不再需要他。


    他這幅破敗的身子,也逐漸成為累贅。


    崔玨早就注意到了紅衣額角的那朵曼珠沙華,如今掉了一半,必然是紅衣背著他,又去找了十殿。


    他就這般不值得信任?


    崔玨捏著掌心,心中鬱結難平,隻恨自己此刻如此無用。


    這股念頭一旦產生,就糾纏著他的五髒六腑,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尤其清君的力量注入身體之後,仿佛在暗示他從前有多無能一般。。


    成為鬼王,還要依靠他人的力量,這份情,還是承的紅衣。


    “我不配。”


    他喉結滾了滾,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心底話,卻又敢去看紅衣的神色。


    放開紅衣的手匆匆往判君殿走去。


    紅衣看著他略顯狼狽的身影,在微風中有些恍惚,那樣的話,居然是從崔大判官口中說出來的,簡直難以置信,若不是崔玨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她都覺得崔玨是不是被誰附體了。


    ...


    紅衣並未跟著崔玨迴去,她覺得,這種時候還是二人都冷靜一下比較好。


    她與崔玨之間,從來都是她任性,崔玨收尾,如今到了各個個兒,紅衣倒顯得冷靜了。


    她站在奈河邊,掐指一算,這人間已經是一年了。


    “先請閻君迴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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