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是如此團圓的日子。


    薛如安提著燈走在沈元身後,周圍的一切熱鬧仿佛都與她無關,在她周圍仿佛縈繞這一圈清冷的霧氣,誰也沒有辦法靠近。


    沈元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


    如安本來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見前麵忽然頓住的身影,緊跟著停下來,提起手中的燈籠,才看清沈元的表情。


    沈元臉上沒有平日裏那樣春風拂麵的表情,如安直覺沈元要說些什麽,她小退半步,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


    “大人這是做什麽?太子哥哥該等急了。”


    沈元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如安整個身子,如安隻能後退幾步,卻發現後麵是一堵牆壁,根本無路可退。沈元的容貌原本就是十分出眾的,如今將如安這樣逼入角落,周圍漸漸的圍起了不少人,如安有些惱火,臉上帶上了一絲少女獨有的慍怒,連帶著小臉都漲紅了。


    紅衣站在不遠處,看著如安這副模樣,無奈地笑,少女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如今臉上的表情有多鮮活。


    她本就是為了如安而來,如今既然她能有機會幸福,她不介意加一把火。


    紅某人指尖微動,原本晴好的天氣忽然暗下來,天空中竟然開始飄起了雨。


    如安手中的燭火飄忽了兩下,熄滅了。


    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東奔西跑著躲雨,如安被擠得東倒西歪。


    沈元卻沒有動手,倒是調笑一般地看著如安此刻的狼狽。


    如安瞪著他,往雨中跑了兩步,這雨卻偏生越下越大,她身上就要淋濕了,周圍卻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沈元身後跳出個人來,遞了一把傘給他。


    他慢慢悠悠地撐開傘,看著依舊僵持著不肯開口的如安,不動聲色地稍稍撐住了她一些,卻沒有完全擋住天上的雨,二人之間,依舊隔著一臂的距離。


    “沈元!”


    他唇角忍不住微微揚起,聲音中帶著得逞的笑意:


    “微臣在。”


    “護我去見太子哥哥。”


    沈元往前一步,將外衣罩在她身上,將她拉到了自己傘下,仿佛是收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中一般。


    “遵命。”


    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雨簾深處,紅某人原本站在雨中,還在感歎沒想到自己就算成了鬼,這雨水還願意聽她使喚。


    興奮之下,忍不住在雨中站了一會兒,隻不過身上的衣服尚未打濕,頭頂的雨便被擋了個嚴嚴實實。


    崔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臉色沉沉,將手中的油紙傘塞到她手裏,看上去不太高興。


    紅衣慣是個會看臉色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仰頭乖乖地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夫君,你怎麽來了?”


    崔玨臉上的神色有所緩和,端著聲音道:


    “有個傻子在淋雨。”


    芸莊


    京城之中最大的酒樓,太子原本就在此設宴,與平樂公主共賞圓月。


    誰知公主出宮之後便走失了,不多時還下起了雨,一瞬間芸莊眾人人心惶惶,隻因為太子沉這一張臉端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廢物,連一個公主都看不住!”


    酒桌上的宴席被他一手掃落。


    “母後走了,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他手中捏著就被,幾乎要將就被捏碎,語氣間竟有了幾分苦澀。


    周圍的侍衛戰戰兢兢,其中有個眼尖忽然瞧見從樓下走上來的少女,身上披著件與少女襖裙極不相稱的青色外衣,已經拖在了地上。


    他往少女身後看去,才發現她身後還跟了個人。


    “哥哥這是怎麽了?”


    太子猛迴頭,便瞧見了從樓梯轉角緩緩走來的少女,容顏溫柔,眼神中帶著一點點驚訝,像是被嚇到了。


    他心頭忽然就軟了一塊地方,這是自己的親妹妹,他在世間依舊還有親人。


    “你去哪兒了?”


    太子幾步上前,拉著如安上下打量了一遍,自然是瞧見了她身上這件青色的外衣,以及緊隨其後走上來的沈元,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方才於人群之中走失,幸得沈大人相助才找到了哥哥。”


    如安將衣服從身上取下,轉身還給了沈元。


    方才雨大,她一時間也沒有在意,如今到了這邊才發現實在不妥,倒是這沈元,即便是站在太子麵前,也沒有一副怯懦的樣子。


    太子?


    她忽然想起來,前幾日,他還參了太子一本,如今二人相見,簡直是針鋒相對,難怪太子的神色變得這麽難看。


    她走到桌前坐下,瞧著一地狼藉,柔聲道:


    “哥哥,我餓了。”


    太子原本正打算發作,聽到如安這狀似撒嬌一般的言語之後,轉身吩咐下去之後,拉著如安去了另一間隔間,隻是路過沈元之時,眼神陰鶩,像是要將他拆骨入腹。


    如安扯了扯太子的衣袖,將他拉遠了,迴過頭的時候,便瞧見沈元臉上含笑,毫不畏懼地對著她抬了抬手,手腕上挽著那件半淋濕的衣服。


    “你欠我的。”


    他說。


    中秋之後,沈元與如安之間便有了微妙的聯係。


    一直陪在如安身側的紅衣深有感覺,如安行事變得無比的順利,她若是想害誰,還未抬起手中的刀,那人便先一步被算計,非死即傷。


    有人在背後幫她,她不傻,自然也猜到了是誰。


    隻是她沒想過,沈元居然有這樣大的能耐,手已經伸到了後宮之中。


    當初欺淩如安的那些後宮妃嬪一個個不是家道中落,就是被廢被殺,好不慘淡,而這些,仿佛與攬月閣的小公主一點關係也無。


    她被摘得清清白白,仿佛隻要她動了這個念頭,沈元便替她殺人順便毀屍滅跡。


    如安終於是坐不住,與一個夜晚,央了紅衣幫助,偷偷潛出宮外,在芸莊見了沈元。


    彼時沈元端著一壺清酒,斜靠在窗邊,


    見如安進門,他轉過頭來,抿了一口酒,笑著問道:


    “小公主,還想殺誰?”


    如安不語,進屋之後,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直接幹了,才啞著聲音問他:


    “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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