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將顧仲拖著迴到了樹洞之中,戰戰兢兢地守著洞口一刻也不敢疏忽。


    不知道那廝會不會卷土重來,可她受了重傷,顧仲又是那副模樣,二人顯然是走不遠。


    她神經高度緊張了大半日,終於是將崔玨盼來了。


    崔玨跳入洞穴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受,大概是終於得以瞧見天光。


    沒有日頭的妖界,實在是太黑了。


    可是顧仲,為什麽一直沒有醒過來?


    紅衣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深信著,顧仲是不會死的,無論經曆了什麽,他總是會如從前一般,閑庭信步地從鬼門關走迴來,苦惱地感歎:


    “世上我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殺了我自己。”


    這樣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抱著崔玨的紅衣總覺得很冷,她那雙曾以為無敵的手,護不住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就連她自己,也是秦汣用一隻手換來的。


    天外有天,她以血的代價,知道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是誰?我殺了他。”


    崔玨在她耳邊說。


    紅衣知道,崔玨既然這麽說了,就一定會這麽做。


    可妖界之主那張鱗甲遍布的臉頰又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帶著輕蔑的笑,她緊緊地抓住了崔玨的衣袖,不行,這樣的教訓一次就夠了。


    “不...我們先離開,先離開...”


    惡鬼無法入仙界,如此一來,三界之中,也許便隻有人間可去。


    紅衣抓著崔玨的衣服,強打起精神來:


    “去邟城,那裏或許有歸處。”


    崔玨眼神中醞釀著滔天的慍怒情緒,可因為她好不容易打起來的精神,他還是點頭應了聲,將顧仲的身軀化作小小的一顆元丹收入懷中,打橫將紅衣抱起來,離開了妖界。


    臨走,他放了一把火,將這蝶妖的埋骨之地燒了個幹幹淨淨。


    “傳話下去,所有人歸於邟城。”


    他對著漆黑的夜色道了一聲,消失在冷風中。


    人間正是四月天


    邟城四處開滿了粉色的花,與嫩綠的葉交錯在一起,好一派生氣蓬勃之相。


    一步踏入邟城,便感受到了這座城池與活力,人間真是個充滿奇跡的地方。幾個月前,這裏還是災後的破敗景象,整座邟城死氣沉沉,而如今,這花一開,春意與那些流離失所之人便一起迴來了。


    紅衣領著崔玨去了那座小雨神觀。


    一進觀,紅衣便覺得自己周身暖融了些,好像有什麽纏繞在自己身側,溫暖流轉,撫慰傷口,就連肩膀的痛處仿佛也恢複了不少。


    在仙界之中,那些由凡人飛升成仙的,需要依靠凡人的香火而活,一旦被凡人遺忘,便會越來越弱,最後神寂。


    而紅衣生來便是仙身,從來不仰仗誰而活,如今她有了信徒之後,她才恍然,原來被人信仰的感覺是這樣的。


    她靠在崔玨懷中,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


    等紅衣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她一睜眼,便瞧見了一雙漆黑的眼眸,那眼眸之中的冰川早已融化,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你就這麽一直看著我?”


    “嗯。”


    紅衣支著手坐起身來,坐直了之後才發現身上的傷口被包紮的整整齊齊,隻是一動還會牽扯到傷口,略微有些疼痛。


    她的傷口也無法愈合。


    “崔玨,你可知道妖界之主?”


    紅衣接過崔玨遞過來的藥,那股苦澀的味道撲麵而來,還未下口,喉嚨處便已經瑟縮一下。


    她輕輕抿了一口,整張臉便皺在了一起,真的是太苦了,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苦的藥。


    “良藥苦口。”


    崔玨倒是不急著迴答她的問題,而是一本正經地看著她,仿佛要等到她將這一整碗藥都喝下去才罷休。


    紅衣索性一擰眉,咕咚咕咚地將整碗藥都一口悶了。


    喝完之後將碗丟到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崔玨,想著他怎麽的也得給自己準備點蜜餞之類的甜一甜吧?崔玨手上卻是空空如也。


    她從前怕苦嗎?紅衣腦中混亂,凡人時候的很多事情她都記不清了,隻不過她這幅仙身,是怕苦至極。


    崔玨歎了一聲,俯下身來,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柔軟溫熱,試探著掃過她的唇齒,紅衣口中的藥味兒便一點點被他身上的味道取代。


    紅衣一瞬間有些懵,崔玨不是第一次吻她,可這劫後餘生的吻太甜,又帶著藥味的苦澀,讓她憑白想哭。她閉上眼,溫熱的淚水沿著臉頰落下來,劃入唇畔,被他一一吻去。


    一吻結束,紅衣差點溺斃在崔玨的溫柔裏。印象中,崔玨總是那副冰涼不近人情的模樣,可他的吻卻又那麽甜,讓人沉迷其中,腦中暈眩。


    紅衣推了推他。


    “唔...不苦了。”


    崔玨放開她,揉了揉她的腦袋,:


    “妖界之主,也是三界之主。若今日之事,是他所為,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他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崔玨語氣淡淡,沒有半分懼怕之情,而且他似乎對於這三界之主頗為熟悉。


    “你要如何做?”


    “三界之主,原本也是仙界的創始神之一,隻不過當初因為一件事與仙界決裂,從此再不登仙界。”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他愛的女子,本是妖族之人,偷了他的元丹,飛升去了仙界,那個人,是他的軟肋,我們先找到她,他就輸了。”


    紅衣倒是一愣,耳邊想起那人談到仙界之時,臉上的不屑神色來,想必是對自己創造的仙界痛恨至極。


    “那他為何不去仙界尋她?他不是三界之主嗎?”


    崔玨捏了捏她的臉頰,:“當初創完三界,他幾乎耗盡了渾身的修為靈力,那女子也是鑽了這個空子,在那之後,他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世間之人,幾乎將他遺忘。”


    難怪他對於三界的生靈,幾乎都沒有感情,想必是當初被傷的狠了,才變成了現在這樣無情的模樣。


    “那女子,是天上的什麽神?”


    “無人知曉,不過總有蛛絲馬跡露出。”


    “嗯……崔玨...顧仲真的沒救了嗎?”


    饒了一大圈,她還是將問題繞了迴來,崔玨的眼神暗了暗,牽引著她來到觀中的另一間屋舍門前。


    透過窗戶,可以瞧見裏麵的光景。


    顧仲就這樣躺著,像是睡著了,身子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白色衣服。


    謝必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的,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床邊,眼神一瞬不瞬地望著顧仲的臉頰。他握著顧仲的手,將臉頰埋進他的手掌之中,久久不曾抬起頭來。


    “他的魂呢?”


    崔玨握緊了她的手,能夠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


    “他原本就在三界外遊曆,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來,沒人知道,他若是死了,魂魄會歸去何處。”


    紅衣低頭垂眉,看著屋中的場景,謝必安此刻必然是在無聲的落淚,悲傷地情緒已經蔓延到了她身邊,像一股看不見的線一般,將她細細密密地纏繞起來,幾乎無法唿吸。


    “那也許還有希望,我不會放棄的。”


    她說。


    “嗯,我與你一起。”


    ...


    地府


    陸蘇懶洋洋地靠在閻君殿的太師椅上,看著水鏡中雙手緊握的二人,怎麽看都覺得刺眼至極。


    他揉了揉眉心,低歎一聲:


    “看來還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啊~得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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