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貓叫慵懶而繾綣,屋中原本擰眉盯著手中書卷半日的人迴過頭來。


    這貓叫實在熟悉。


    於是便瞧見了被丫頭抱在懷裏的斷毛三花貓。


    以及她被裹成球的貓爪子。


    “抱進來。”


    丫頭原本正打算抱著紅衣溜出去,聽到屋子裏的人忽然改變了注意,興奮地抱著紅衣向前,嘴上不忘悄悄呢喃:


    “就說你可愛,先生不會不管你。”


    那丫頭將三花小心翼翼地遞給屋中那人,戀戀不舍地看了它一眼才掩上門離開。


    於是偌大的屋中,便隻剩下了一人一貓。


    那人長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可頭上的那根紅色的發繩實在是惹眼地叫紅衣無法忽視。


    她直接便在那人麵前幻化迴來。


    “崔玨。”


    那人輕笑一聲,將紅衣攬進了懷裏,依偎在她肩頭歎息一聲。


    “你怎麽來了?”


    紅衣安安靜靜地任由他抱著,從他的聲音裏,她聽到了一絲疲憊。


    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能叫崔玨這般隱去模樣地留在這裏,又這般疲憊,很顯然不是小事。


    “我見你久久未歸,出來尋你,正巧被這丫頭撿來了。”


    於是她乖乖地伸出小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一隻手被包紮的圓鼓鼓的,崔玨一瞬間便感受到了。


    他放開紅衣,抬起她受傷的手,將上麵的紗布一層層揭開,裏麵已經是有些血肉模糊,被雨水泡過之後泛著白。


    崔玨的眉頭擰在了一起,薄唇緊抿著,一句話也不說,。


    隻是以修長的之間撫過她的傷處,一陣淡淡的瑩白之後,她的傷口便漸漸愈合起來,隻不過效果並沒有之前那麽立竿見影。


    她與他靠的及近,所以聽到他悶哼了一聲。


    紅衣是如何敏感之人,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反手替他把脈。


    脈象亂極了,有什麽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虧他表麵上還是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


    見她一瞬間顯露出來的愁容,崔玨唇角一彎,低聲哄她


    “我沒事。”


    他受傷了,誰能傷他?


    自然是沒有防備之人,紅衣低垂著眼簾,埋首在他懷中。


    “皇兄傷了你是不是?”


    崔玨抱著她,聽她在耳邊溫聲耳語,覺得被冰封了近千年的內像是被填滿了。


    “他自己不知道。”


    “他在哪?”


    崔玨下巴蹭了蹭她的頸窩,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帶你去,讓我靠一會。”


    紅衣忍不住挺直了肩膀,想叫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崔玨雖然這麽說著,不過也隻是靠著歇了一小會兒,紅衣靠著他的肩膀想事情,感受到他動了。


    抬起頭看他。


    他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她便又化作三花的形象。


    “喵。”(我自己能變。)


    “乖。”


    凡世的崔玨溫柔似水,紅衣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一瞬間被奪去了神智一般,忘了自己在掙紮什麽。


    崔玨抱著她,推開門的時候,門外便有兩個男子迎上來。


    “先生要去哪兒?”


    他懷中抱著貓,神色冰冷而渺遠,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紅衣在他懷中都感受到了那種距離感。


    她眯著眼睛,蹭了蹭他的胸膛。


    “帶我去見他。”


    門口看守的二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二人對視了一眼,臉上馬上變成了喜悅的神色,趕緊替崔玨引路。


    穿過兩道巷口之後,看守的二人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人走上前,輕輕喚了聲:“主子,先生來了。”


    不多久,一個小巧的丫鬟步伐輕巧的跑出門來,見到崔玨也是一副欣喜的神色。


    “先生來了?快請進!”


    崔玨不緊不慢地跟上她的腳步。


    一進屋內,紅衣便聞到了濃鬱的香氣,以及另一種濃鬱的藥香,兩種味道交雜在一起,叫人不禁蹙眉。


    崔玨將她往衣服中藏了藏,於是紅衣鼻尖便隻剩下崔玨身上那股子清冽的味道了。


    “想通了?”


    屋內擺著各種各樣的花草,方才在轎上見到的男子正拿著剪子修建著其中一株。


    紅色的蝴蝶依舊停留在他肩上。


    聽到腳步聲,頭也不迴地問道。


    聽到身後久久沒有迴應,他轉過身來,一眼便看見了崔玨懷中的三花小貓,是比方才幹淨了不少,不過那直勾勾的眼神叫他不舒服。


    “我要見他。”


    崔玨言簡意賅,語氣薄涼。


    “哢嚓。”


    清脆的一聲,他一剪刀剪斷了一株開得正盛的花。


    毫不憐惜地,丟掉。


    “除非你答應我。”


    他抬起手,一旁的丫鬟便低了溫熱的帕子給他。


    “好。”


    聽到崔玨幹脆的迴答,那男子將手中的帕子丟到一旁,走進一旁的隔間,取了一方小盒子前來。


    “我不相信什麽緩兵之計,吃了,事成之後,給你解藥。”


    崔玨看著他,並沒有接過,隻是薄涼的臉上帶上一絲笑意:


    “我有本事將你從鬼門關拉迴來,你以為我會為這小小藥丸所累?”


    那人手依舊伸著,聽到崔玨的話,也隻是掀了掀眼皮子,將視線落在他懷中的三花貓身上。


    “說的也是,我疏忽了,那邊要這貓替你吃了,給我買個安心。”


    話音未落,他伸手便要去砰那隻貓,手指還未觸及,便被人拍開。


    崔玨麵無表情地接過他手中的盒子,利索地吞了。


    “帶我去。”


    那男子看向三花的時候,眼中終於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嫌棄,倒是多了一份興致。


    嗬,千金財富放在他麵前,他棄如敝履,如今卻對一直撿來的貓這般看重。


    謝必安在一座藏書樓之中,紅衣跟著崔玨進屋的時候,他正低頭翻著手中的一本書,眉頭緊皺。


    他太過投入,以至於幾人開門的聲音他都不曾發覺。


    直到那男子帶著崔玨走到他麵前,他才放下書,抬起頭來。


    “殿下,藥引來了。”


    謝必安聞言,沉沉的臉色不見好轉,緊咬著牙。


    “我何時說他是藥引了?”


    那男子笑了一聲


    “用他的心頭血救你的心上人,可不就是藥引麽,太子殿下,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這種時候,又裝什麽好人?”


    “放肆。”


    他一掌落在書桌上,怒斥一聲,隻是臉上的灰白神色卻是隻增不減,像是被戳到了痛處。


    “你出去。”


    二人爭吵之下,一個冰涼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崔玨上前一步,給了那男子一個眼神。


    他原本十足的底氣便撿了八分,明明他才是抓著崔玨把柄的人,此時被他這麽涼涼的望了一眼,心中沒有來的發虛,便冷哼了一聲,走出門去。


    屋中便隻剩下了麵麵相覷的二人。


    和一隻三花貓。


    “殿下,顧仲的身子,沂水先生能治,你何必走到這一步?”


    謝必安眼神一震,他扶著桌子坐下來。


    “之前先生救他,便耗費了半生精力,若是再來一次…我不能這麽對他…”


    “……”


    “先生與沂水是舊識嗎?”


    他垂下頭,將臉埋在雙手之間。


    一點點毛茸茸蹭了蹭他的腿。


    謝必安鬆開手,見一隻小小的三花貓睜大了幹淨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


    他忍不住將它捧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


    “先生……”


    “不必多言,我會救他,你跟我走,留在這裏,她會擔心。”


    他簡單說了幾句,手便落在了他肩膀上。


    直接移行帶走,可能會影響謝必安的身子,崔玨心中掙紮,忽然感受到背後一陣森然的鬼氣,那是他地府為差多年的直覺。


    “小衣,進來。”


    他轉身低頭,將袖子對著謝必安膝蓋上的小貓,喚了一聲。


    那隻貓便乖乖地跳進了他的袖子裏。


    電光石火間,周圍的空氣都像是凝固了一般,謝必安不解地抬頭看他。


    “太子殿下,這是有美人還是有美酒?值得你這般流連忘返?小霽吵著鬧著要見你呢~”


    陸蘇推門進來,從門縫中往外,便可瞧見門外眾人都已經被放倒在地。


    “小霽?她不是在宮中?”


    謝必安起身,匆匆上前幾步,


    “嘖,你還記得你有個妹妹?我以為你心裏隻剩下那個男人了呢~”


    謝必安臉色一白,下意識地一拳過去就要揍他,卻被他輕輕鬆鬆捏住了拳頭。


    陸蘇越過謝必安看向直直站立的崔玨,眼神間的陰鶩藏也藏不住。


    “我說這些廢物的屏障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怎麽,你要幫這個邪教滅她的國嗎?”


    “隻有你會滅她的國。”


    崔玨語氣涼涼,伸手拎過謝必安的領子,將他拽了迴來。


    陸蘇聞言,眼中殺機盡現,踏著腳步往前一步。


    謝必安被夾在中間,臉上有一絲茫然,誰的國?


    他們二人怎麽見麵便這般爭吵起來,像是宿敵,這太子與這醫師又有什麽關係?


    一團問題叫他雲裏霧裏,唯一的感覺便是現場的氛圍僵持地厲害,他快要窒息了。


    “夠了。”


    他掙紮著從崔玨手中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我自己迴去。”


    “不行”


    “不行。”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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