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生的守護者吧?”她這麽問她。早倩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便點點頭。


    伊唯·斯格沃克『露』出了滄桑的笑容,“真好啊……”


    “誒?”


    “我很羨慕你,寧早倩,因為我沒有你這樣的力量。”伊唯·斯格沃克說道,“一定要珍惜這份力量,實在是得之不易。”


    寧早倩不明所以,但斯格沃克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給了她一句忠告:“記得,女人想要在這種社會生存,要麽把女『性』身份當武器,要麽忘了自己是個女人。”


    寧早倩木然呆立在原地,隨後伊唯·斯格沃克轉身打算離開。


    緊接著,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不知何時,從樹叢中出現了五名亞魔,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們,仿佛已經在那裏埋伏許久。


    “小心!”寧早倩當即大吼一聲,然而那些亞魔率先動手了。它們朝她們衝來,攜帶危險的兵器,而銀老師卻遲遲沒有出現。“那男的已經被另一批人纏住啦!”其中那名為首的亞魔得意地叫嚷道,隨後下令抓捕她們這些流民。


    寧早倩緊張地看著它們,想起銀老師之前對自己的教導,暗暗運氣,將那股力量從自己體內調動出來。她不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能不能對付它們,但身後的三人……無論是玉婷、雯茜,還是伊唯·斯格沃克,她們都沒有戰鬥的力量。要麽把女『性』身份當武器,要麽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她快步衝上前去,行星能量上湧。


    然而,她甚至都還沒有展開攻擊。在她麵前獰笑著的那名亞魔舉起槍,朝她的小腿上『射』擊。不知是被絆倒了,還是真的被『射』擊到了,一陣劇痛,迫使寧早倩跪倒在地。她喃喃地張開嘴,頭發一把被人揪住,餘光瞥見郭玉婷三人,她們驚慌的麵龐在混『亂』中破碎變形。


    她大聲叫喊著,但銀夏始終沒有出現。


    緊接著她的肚子上挨了一拳,胃裏一陣抽搐,一口鮮血吐出,她雙眼一黑。


    ***


    他緩緩睜開雙眼,眼皮如鉛般沉重。當他茫然地張開雙眼時,看見的是如同希望一般的光芒。


    清澈的青空向遠方延伸,白雲悠悠,青草幽幽,他看見孩童在山坡上歡快地玩耍。那是他們曾經的家,後麵的一座小山,在太陽下山之前,他們都會在這裏歡快地度過隻屬於他們的時光。


    他拍著皮球,飛快地奔跑在其他人之後,然而手下一滑,皮球從山坡上筆直地滾下去。他就跟在皮球的後麵跑,最後重新將皮球拿迴到手中。他看見大家臉上晶瑩的汗水,看到大家衷心的笑顏,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們如此歡快的樣子了。他的親人鄰居,都在那光明世界中,欣慰地笑著,看著他歡快地拿著皮球跑過來。後來夕陽西下,父母在山下叫喚著他,他乖乖地下山,將皮球遞到了爸媽的手中,他們笑著『揉』『揉』他的頭發,然後牽起他的手,迴家去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過自己的那些親戚了。自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再迴到故鄉的話,恐怕也隻會被告知那些親朋好友已經在不知何時默默無聞地死在了鄉間的某個地方。最終,這個世界上除了小隴,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尚且還記得那些生於光明,卻消失於黑暗的人們。而再過不久,他也將會將他們遺忘……再過不久,我也就將不於人世。


    吃完晚飯後,男孩洗完澡,在父母的催促下上床睡覺去了。他的臉上,永遠掛著那樣一副少不更事的笑容,仿佛當時的世界,沒有什麽能讓他感到畏懼。人活得越久,就越是害怕。朦朧蒸汽氤氳的浴室中,男孩照著鏡子,起初嬉皮笑臉,臉上永遠是那樣光明開朗,隨後蒙上滄桑陰影,笑容慢慢變淡,越來越蒼老,最終男孩就這樣變成了穆宮隱。


    那時候,他六歲,還隨家人住在鄉下。那時甚至連潘多拉戰爭都沒開始,一切都還是那麽和平,還是那麽幸福,還是那麽擁有希望。父親和伯父拆了共有的祖屋,各自新蓋了平房。伯父家四開間,父親緊挨著伯父家也蓋了三開間,一溜兒望去,新起的平房,雖仍是土屋,還是有所升級,前麵紅磚如霞,比起舊時的土牆卻很威武生輝。新屋空間倍增,居住條件比老屋提高不少,父母那時想必也是開心不己。後來社會發展進步,超出他們的想象。他的堂哥也早拆了老平房又翻蓋了兩次樓房,基本上就是透天厝,裏外上下,舒坦極了,並不輸城裏多少。弟弟也在一邊蓋起大別墅,雖然背了債,但看著這莫大的樓宇,也還是寬慰的。隻有穆宮隱的房子,夾在堂哥和弟弟房子中間,是三開平房而起的樓房,如今看來顯得格外落後。老家的房子跟著社會的發展,也經曆了多次拆建,早沒了兒時老屋的痕跡,而穆宮隱的腦海裏反而留存最初老屋美好記憶。


    後來的一次地震,徹底摧毀了這份溫情。


    兒時的老屋初建成時,還沒有穆宮隱,是祖母領著三個兒子蓋的。那時伯父已經結婚生子,叔父仍在念書,伯父雖成家立業,但並不在老家,在江西謀了一份工作,隻有父親與新寡的祖母『操』持家計。後來穆宮隱聽父親說當時賣了家裏的一頭耕牛,負了些債,才蓋了那老屋。為了蓋房子,父親與祖母起早貪黑地忙著,這種艱辛可以想象。三開間土磚平房,三明六暗,是那時最經典的戶型。進門是堂屋,現在叫廳,後麵是廚房,左右兩邊廂房,都用磚牆隔成前後兩間,他們家和伯父家就這麽左右分住著。老屋坐南向北,門口場坪很寬敞,比四鄰左右家的場坪大了許多,幾乎有半個籃球場大小,是孩子們嬉戲的樂園。後院也很大,似乎比前門的場坪更大一些,隻是並不平展,隨著地勢而上下,倚著中線,把後院分了兩半,兩家各半。後院的一棵樟樹慰為壯觀,高大挺拔,三人才能合抱,如一把巨傘撐著,整個樹冠比整個老屋的麵積還大,蔭蔽著老屋半邊和大半個後院。隻可惜後來人們砍了樟樹蓋房子,但現在想來,他也仍頗為懷念。


    後院盡頭是條小水渠,蜿蜒繞小村盤行,再前麵是無垠的田野。平時小渠並沒有太多的水,隻有淺淺清水緩緩流過。春上或是夏季的灌溉時節,便會有滿滿清水漫過,盈盈『蕩』『蕩』,並不湍急,孩子們在水邊嬉戲,偷偷洗個澡,『摸』魚『摸』蝦,樂此不疲,酣暢淋漓趣妙不已。隻可惜近幾年社會發展,新農村欣欣如畫,兒時的繞村水渠,蹤影全無,所有的清水漫渠盈盈『蕩』『蕩』,隻是夢中的昨天。


    後院旁邊是一處有點大的廁所,廁所原本不必講,但卻也承載了穆宮隱兒時的記憶。有時,他靜靜地迴憶起過去的事,各種細枝末節的小事,原本被他認為已經遺忘的事與細節,都會被他清晰地迴憶起來。人上了年紀之後便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不管當初對他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如今再迴想起來,都是那麽親切。


    廁所裏裏外外都是被丟棄的煙頭,那時沒有濾嘴,吸得再曆害,也有盈餘的煙絲沒有燃盡。這時孩子們紛紛搶拾一些剩得較多的煙頭,也並不顧及髒不髒,就簡單拍兩下,拿火柴重新燃上,大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著,似乎都不準確,更像小鑷子,鉗著煙頭生怕燙著手,學大人繚繞一番,但隻是在嘴裏來去,其實並沒什麽感覺。如果煙頭的確太小,就剝了煙頭,拿紙包了卷著再吸。現在想來真是有些後怕和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還有,孩子們有時內急了,排泄過後,如果沒有手紙,也不著急,就徑直在廁所蹲坑的隔牆棱角處,上下蹭蹭,就算揩過。那隔牆倒並不寬厚,水泥抹過,倒也順滑,久了還有屎垢。那時倒沒覺著不妥,但現在想著就惡心不已。


    廁所外麵的禮堂對麵,是幾處小作坊。油坊是他們當年最感興趣的,一邊是碾磨處,一邊是榨油處,終年彌漫油膩的香氣。碾磨處是一台機器,帶著鐵碾在圓形碾槽中周而複始地旋轉,把炒好後需要碾碎的原料,均勻倒入碾槽。右邊的榨油是很傳統的設備,是棵很大的樹,中部掏空了一些,裝入油模,然後裝入一根根油光光的木鍥子,一頭小一頭大,像釘子。填滿木鍥子,塞不進了,就用旁邊大甩錘,三兩人,拚命地打進去,油模子下麵,油就像下雨一樣流出來。初冬,隻要聞到炒棉仔或炒油豆的香味,他們就會聚到油坊,瞅著裏麵的一舉一動。見炒好的棉仔或油豆,放在門旁邊的大木箱熱騰騰香氣四溢,充滿誘『惑』。趁裏麵的人稍不留神,定會有人一個箭步衝進去,顧不著燙手,狠狠抓一把就狂奔逃去。油坊裏有個老人,是個退伍的老兵,蓄著濃黑的胡子,這時就一定在後麵罵著,故意踏著很響的腳步追趕,稍追幾步就停下,裝作威嚴地罵幾句便了事。


    老屋及場坪右邊是葫蘆狀的兩口池塘。池塘和渠道總有活水流過,夏日日出左右,大池塘邊總有一堆女人沿池塘一圈洗衣服。棒槌敲打衣服的聲音,各種七七八八的家長裏短說笑聲,岸邊樹上的鳥叫聲,甩洗衣服的嘩嘩水聲,響成一片。清淤泥時,挖個甲魚烏龜蟮魚都歸個人所得。每每穆宮隱總是會跟著伯父把淤泥清得幹幹淨淨,就像『舔』吃一個幹淨的大碗。淤泥沿池塘四周,在岸上壘起,等到來年春天,運到田裏當肥料。


    幾十年後,穆宮隱上一次迴到故鄉時,是在二十年前,。


    那裏被各種垃圾充斥,五顏六『色』,十分剌眼,沒有任何魚兒可以存活,死水一潭。下麵的小池塘,麵積倒沒怎麽減少,但也一樣淤泥滿滿,垃圾成堆,死水微瀾。雖然有人撿去了表麵的垃圾,看著稍微舒服了些,但終究還是看不到從前的盈水春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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