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光。就算是這樣身處黑暗,他還能看得見光芒嗎?捧一顆赤子心來這世上,卻換得慘烈一場。“要是因為她而讓你徹底業因化,你這是咎由自取。”那個聲音說道。


    或許吧……但是我果然,還是想要……他跪倒在地上,雙眼逐漸失去聚焦,眼前一片『迷』離。恍惚中,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個渾身散發金『色』光芒的鎧甲人,就好像是十三年前的那個救世主……他記得銀夏跟他提過,但是他想不起來他叫什麽名字了。此時,對方正在看著自己。然後很快,光芒被黑暗吞噬,他看不見任何東西。


    寧早倩,我喜歡你。


    房間裏異常寒冷,虹翼立刻去聽風鈴的聲音,然而那些風鈴聲全都化為了早倩的聲音。昔日裏早倩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中……早倩……英睿……秀涵……老爸……媽媽……對不起……寒霜凍結了風鈴,木屋變成一片黑暗的無底深淵,宛如一潭泥沼,吞噬萬物。虹翼的心也在跟著墜落,他感受到了無盡的寒冷……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完了。


    在他死前的最後一刻,他的手裏依舊緊緊地攥著那個吉祥物。四周的所有一切都因為他被他的業因影響,隻有這個吉祥物還保持著最初的外貌,笑容依舊。


    寧早倩將他拋棄在了黑暗中,而這是她留給他的最後的光。


    虹翼。


    ***


    她來到了山腳下。在登山途中,寧早倩覺得整座山都被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籠罩。白『色』霧氣蒸騰在她的身邊,在那白『色』的濃霧中,早倩還看見了絲絲縷縷向她飄來的黑霧。她知道那正是那天自己從虹翼身上看見的可怕物質……


    她還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但是她在盡量將事情往好的方麵去想。可能虹翼並不知道他養父的事,可能在店長出事之前,他就已經被隔離到了這裏來……她經過長途跋涉,中途換了好幾輛車,才來到了這片郊區,也就是上次他們秋遊時來過的這片山巒。虹翼就在這片霧靄之中……她踏著遍地落葉前進,冬風刮著她的臉龐,寒冷刺骨。她慶幸自己這次聽了媽媽的話,在身上多加了好幾件衣服,但她仍然冷得直打哆嗦。


    她開始登山。越往這片林子深處走去,她就越感覺寒冷——她可以肯定,此地的寒冷跟天氣沒關係,那是更深層的直擊人心的沁骨寒冷。她發現山上的樹林中也被籠罩上了一層黑氣,散發著生物死去時的腐臭味。越往前走,這種陰鬱死氣就越來越嚴重。寧早倩不停地深唿吸,她害怕吸入過多的這種黑暗,自己的身體也會出事。


    而接下來看到的景象,證明她的擔憂是正確的。她看見了被某種黑暗的物質所影響,扭曲變異的樹木植被……它們的枝幹,都結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扭曲變形,仿佛一張張哭泣的人臉。早倩心驚膽戰,害怕極了。她想著虹翼而拚命打起精神。現在不能迴去,我必須見到他。於是,她還是繼續往前。怪異扭曲的植物發揮路標功能,整座森林放眼望去猶如漩渦……而虹翼,就在這片黑暗詭異樹林的中心點。


    樹木的輪廓化成有無數觸手的章魚怪物,像在邀請早倩往裏麵去一般不斷蠕動。不知何時,她的身邊彌漫濃濃白霧,就算她眯起眼睛也僅剩十厘米的能見度。耳邊傳來既像是像風聲又像笑聲的輕響,偶爾如呢喃細語,聽不出其中的意思,但是早倩聽出了無數生命的哀嚎。虹翼的聲音,也在它們之中嗎?她的感官全部扭曲得曖昧不清,鞋底下的地麵蓬鬆柔軟,難以施力。


    到了最後,她什麽都看不見,無法分辨明暗,進退兩難。這究竟是哪裏?突然,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宛如虎鉗緊緊夾著頭部,讓人難以思考。寧早倩僵在原地,四肢感受逐漸消失,分不清自己是站著還是坐著。這是哪裏?


    “虹翼!你在哪兒?”她放聲大喊。我聽見自己的叫喊,意識猛然蘇醒,又隨即遠去。


    虹翼……虹翼……她用上自己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從包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她瘋狂地看著自己和虹翼的聊天記錄,然而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已經全部看完了。虹翼之前將他的方位發送給了她,可是現在,她卻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虹翼……一定要找到你……她的心中被這樣的念頭充滿,是這樣的想法支撐著她繼續向前。


    現在,她還不能放棄。如果現在就放棄了的話,那恐怕今後都很難再和虹翼見麵了……那時的早倩,心中出現了這樣不安的想法。也因此,她現在必須堅持下去,不管前路有多少黑暗,不管前方是怎樣的荊棘與坎坷,她都必須走下去……來到虹翼的身邊。


    虹翼……你在哪裏……她眯起眼睛,繼續向前走,總算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那個地方被繩結和符籙圍了起來,她記得那個地方。好像是個亭台……她之前和欣媛她們去過,後來虹翼也來了。亭台的名字,叫做“清願寺”。好像隻有那個地方,不像周圍受到了黑暗的如此影響。她一步一步繼續向前走,直覺告訴她,虹翼就在那個木屋中。


    然而在來到木屋門前的時候,她終於還是無法再承受如此厚重的黑暗了……雖然在這間木屋裏她還能看見些許的亮光,但是整間房子還是被陰濃黑霧籠罩——而且這股黑霧和之前的那種感受不同,它具有實體。她無助又不安地望著那扇陰沉詭異的大門。“虹翼……我已經到了……你在哪裏?”


    下一秒,濃霧被吸收般消失無蹤,她感覺再度踩上了堅實的大地。而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名少年站在二十公尺前,他的臉上戴著一個怪異荒誕的蒼白麵具,眼睛處隻有兩條細縫,臉上沒有鼻子和嘴巴。但是,寧早倩絕不會弄錯那道熟悉的聲音。那是虹翼的聲音。


    “你不能來這裏,快迴家。”


    “不要!”早倩猛力搖頭。叫我來這個地方的人,正是你啊……她不明白虹翼為什麽現在又想趕自己走,也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戴著那個奇怪的麵具。“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的……”她的聲音低低的。但在虹翼的麵前,她還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麽多的話。她遠遠地望著虹翼的那張臉,隱藏在麵具之下,她看不見任何神情。她的心中突然產生了某種瘋狂的渴望,想要在現在不停地和虹翼說話,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和虹翼說……好像在此之後,兩人就再也無法說話了一樣。


    “這樣嗎……”虹翼從扭曲的木屋門口走進裏頭,早倩也跟進去。“隻是五分鍾的話,應該還控製得住……”風鈴作響,宛如一陣突如其來的青銅鳥鳴。刺耳的蜂鳴聲環繞四方,早倩覺得自己宛如走進蜂窩。“這兒怎麽了?好吵啊……”她喃喃地說道,但按照平時的她,肯定是不會在虹翼的麵前這麽抱怨出來的。而且,她隱約覺得自己其實知道答案。


    “對不起啊……你忍著點吧。”虹翼徑自走過醜陋的房間,來到了房間中央大木桌的一側,桌麵四角向上彎曲並且也是凹凸不平的。早倩沒有坐下,她環顧屋裏,堅固的木料與石材全變形,不僅看了不舒服,還有點不真實。“這裏……不對,虹翼……你的身上,究竟出了什麽事?”


    “該怎麽跟你說呢……一切的問題其實都來自人心。”早倩不知道虹翼在說什麽,疑『惑』地皺起眉。“你為什麽要戴那張麵具?拿掉吧,看著讓人很焦慮。”


    “不行。”虹翼毫不猶豫地迴答。早倩有些吃驚,因為她之前從來沒見到過虹翼拒絕別人。“麵具不重要,時間不夠了……而且,早倩,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虹翼在麵具底下哽咽。


    “這個地方,究竟是怎麽了?”早倩呢喃著問道。她現在心中的恐懼稍稍退卻了一點,隻是望著虹翼的那張慘白麵具,心中湧起無法言表的哀傷。


    “是業因……”虹翼那虛弱的聲音從麵具底下傳出來,“你可以理解成,是某種負麵情緒的集合體……是非常黑暗的東西。但其實,我現在覺得,業因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一迴事……因是緣,業是果,兩者是執念的悲劇……這就是業因。畢竟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種下的因果啊!”他說著些早倩完全聽不懂的話語。


    “業因……究竟是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因為人心中的各種執念而產生的負能量集合體。”虹翼說道,“我雖然不知道這世上是否有正麵積極的業因存在,但是現在我的狀態你也看出來了,那絕對不是什麽好的東西……寧早倩,你聽過一個故事嗎?一個關於驕傲孤僻的少年,最後走向毀滅的故事。”


    “故事的起因是這樣的……有一個少年,他的學習成績很好,受到老師們的寵愛,於是漸漸的,他變得對別人的事情不屑一顧,開始對別人的一些想法嗤之以鼻,覺得自己是最正確的,覺得自己是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人……而別人,都不了解他。或許也確實是這樣吧,少年的心中,隱藏了多少孤獨,有多少情感無法向別人訴說,這些事情,別人也確實是不知道的。


    “可是那個少年卻什麽都沒能說。他終日將自己的感情隱藏在心底,鬱鬱寡歡。經曆了與朋友的分離、與朋友的決裂之後,他變了……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得比原先更加暴躁,比原先更加惹人厭。但是當他意識到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個人喜歡自己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又或者,當他意識到還是有很多人信任自己的時候,他已經無法迴頭了……他隻能順著這一條路,不停地向前走……他害怕辜負那些人的期望,更害怕麵對那些人對他充滿真誠的信任眼神。”


    虹翼……寧早倩呆呆地望著他。這就是虹翼嗎?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她從前從來沒有意識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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