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然店長已經對我放棄信心了,那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他打算再上樓去,卻看見他的養父在櫃台前放了一罐黑咖啡。自從上次在咖啡店中為了耍帥而故意喝下了這東西,他就真的被嚇到了,此後再也沒有碰過這玩意。不對,在長風公園那一次,他點的套餐裏好像也有咖啡……但當時他並不知道那是咖啡,而且為了不在早倩的麵前失態,他強忍著將那杯咖啡給灌了下去,不過在那之後他就真的不敢再碰這東西了。


    然而此刻,想要再喝一次咖啡的欲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他將咖啡罐拿在手中,拉掉了上麵的扣環,看著裏麵黑『色』濃醇的『液』體,仿佛隻要喝下它,他就能夠再成長一次。我必須成長了……再不成長,就要永遠留在寧早倩的陰影當中了。他這麽想著,然後閉上眼睛喝了一口咖啡。苦澀的餘味在他的口腔中擴散開來,他差點吐出來,但還是忍住了。然後,他又給自己灌了一口。書店中非常寂靜,他聽見咖啡咕嘟咕嘟地流進自己的胃裏,然後睜開眼睛,再次喝了一口。終於,他發現自己能夠習慣咖啡苦澀的味道了。當他再喝下一口的時候,發現自己甚至感受了這罐黑咖啡的一絲醇香。最後他將這罐喝完,將空的易拉罐扔到了垃圾桶中,靜靜地坐在了櫃台那邊,嘴裏雖然苦苦的,可時間久了卻感受到了一絲甘甜。或許很多事情就和喝咖啡一樣,一開始他會覺得不適應,甚至難受得想要立刻停止,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次數越來越多,最終他也會習慣。這是他通過喝咖啡悟出的一個道理,或許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或許寧早倩的事情,也是這樣。現在他還無法接受和他的分別,但時間終究會衝淡這一切。或許在半年後,他也對寧早倩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呢。他不會再喜歡著他,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們終究會忘記對方,開始自己新的生活。這就是時間的一個好處,在從前卻被他認為這是時間最殘忍的地方。


    時間會帶走一切。然而,他還不想讓時間帶走她,還不想讓她就這樣從自己的記憶中消失……早倩,我一直都喜歡你……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啊!他在心中高聲呐喊。可是,現在早倩馬上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已經聽不到他這樣的唿喚了吧。他這麽安慰自己:反正早倩到時候都會迴來的,到時候再表真心也不遲。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做法就是個膽小怕事的縮頭烏龜,不敢去勇敢地麵對。我又在逃避了,他閉上眼睛,懊惱地想。


    “如果你現在再不說,還想等到什麽時候?以後都沒有機會了。沒有人可以為了你,放棄自己的生活,去心甘情願地等一輩子。”店長的話重新在他的耳邊響起。他看著自己五指開開合合的右手,明明知道這些道理,卻依舊無法鼓起勇氣。他躺迴到床上閉目養神,然而手機卻突然震動,他看見微信裏有一條新消息,是周欣媛發來的:“早倩今天的航班提前了,她現在就要出發。”虹翼看了那則消息一眼,沒有理會她。


    “你要來見她嗎?”周欣媛又問道。想見啊……可是,她會想見我嗎?她已經恨我恨得無以複加了啊!虹翼知道,他現在再趕過去見她,隻會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僵硬而已。因此就算他想要趕過去見早倩一麵,也隻能將這個念頭藏在心裏,根本不可能付諸行動。這已經不是他想不想的問題了,而是寧早倩願不願意的問題。而他知道,寧早倩是不可能再願意見到他的。她得到了這麽珍貴的一個去美國學習的機會,一定很開心吧,他不想讓自己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好心情。


    可是,難道他就要這麽放棄了嗎?“戀愛不是機會,我覺得它是一種意誌。”他所做的一切行為,並非要考慮到別人的看法,而是取決於自己的意誌啊!“隻要你下了決定,就沒有什麽事情可以成為阻攔你的借口了。雖然這說法有點極端而且我也不相信真有那種事,不過你總歸要去試一試的吧?跟她表白吧,萬一她喜歡你呢?你不自己前進不就永遠也止步不前了嗎?”對啊,英睿說的沒錯,他說的話一直都是對的,虹翼恨自己從前居然沒有發現這點。他現在就應該拚盡全力去闖一遍,就算被拒絕了也無妨,就算會失敗、會跌倒也沒關係!如果他現在不去試試,將成為他心裏一輩子的遺憾。現在再不去,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窗外,午後的陽光照『射』了進來,他突然感覺世界這麽明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一下子就想通了,如此輕而易舉,如此自然而然,他就一下堅定了自己要再向她表白的決心。從前他就知道,自己隻有到『逼』到了絕境,才會堅定這樣的決心,去向寧早倩開口。而現在,對他而言,所謂的“絕境”已經到來了,現在是最後的機會,所以他才一定要把握住,好好地將自己的那份對她愛的宣言,傳遞到寧早倩的心中!


    這時,微信裏又有新消息。周欣媛接連發來兩條微信:“早倩已經到機場了。”“她說想見你。”虹翼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換上衣服背上包鎖好門,整個動作一氣嗬成;然後他從書店裏飛奔而出,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就向機場駛去。他的心髒瘋狂地跳動著,仿佛馬上就要跳出胸膛。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這次他不能退縮,不能逃避,他必須趕到寧早倩的身邊,親自將那句話說出口!


    然而不知為什麽,雙休日的時候路上的車很多,去機場的路上更堵。虹翼被堵在半路上整整一個小時。最終,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再等下去了,否則寧早倩就要走了。他向前麵的司機問道:“師傅,去機場就這一條路嗎?”


    “不,還有其他的路,可能不堵,不過會很繞,錢也會變多。”司機迴答道。他幾乎是吼出來一般大聲說道:“那就快開啊!別管它,盡管繞,多少錢我都出!”他不知道自己的勇氣是從哪裏來的。平時要讓他這樣對陌生人說話,是他和店長都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但是今天,在寧早倩的刺激下,他變得格外有膽魄,居然衝著司機硬生生地吼出了這些話。於是,司機掉頭離開了排成長龍的車隊,駛上了另一條路。這條路一點都不繞,他們的速度快多了。然而司機卻突然把車停了下來,虹翼剛想問這是怎麽迴事,就聽啊說:“小夥子,我們還是開迴去吧。你看前麵正在施工,這條路根本走不通。”他用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了指前麵的一塊正在施工的牌子,虹翼知道這下完了,如果再繞迴去等,肯定要花更長的時間。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迴事,居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他將交通卡遞給司機:“司機,放我下去吧,不用送了,我自己趕過去。”


    “小兄弟,這裏離機場可有很遠的路啊,你要跑過去?”司機一邊用他的卡刷了一下,一邊這麽問。虹翼點點頭:“現在也隻有這個辦法最快了。”他拿迴自己的卡,說了聲再見便下車,關上車門三步並作兩步竄到馬路旁邊的人行道上,打開手機導航,向寧早倩出發的機場那裏狂奔。路上,他突然想到了去年秋遊的時候,席英睿曾經跟自己開的玩笑。那時候他們兩人都沒想到這玩笑會成真,他現在真的為了見到寧早倩而奔跑了起來;而且和長風公園那裏不同,這次的路程更長,他所要花費的時間也更多。


    虹翼覺得自己的心裏已經風浪激『蕩』,唯有大聲唿喊才能傳出自己心裏的聲音,向寧早倩傳遞自己的那份愛意。他大口喘著氣,在炎炎烈日下奔跑,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濕。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拚命了。因為他愛著寧早倩啊!為了她,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隻要再見她一麵也好,他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加快了速度。隻要再見她一麵,他要讓寧早倩明白自己的心意。一直以來他都是個猶豫不決的人,所以才會不斷地錯過,讓寧早倩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失望,討厭自己;所以這次,他不能再逃避了,就算是跑,他也要跑過去!


    在炎炎烈日下,少年拚命地奔跑著。在這樣的天下急速奔跑,他覺得自己嚴重缺氧,不停地大口唿吸,臉上全是汗,他走過的路已經是濕答答的一片。可他仍然沒有停下腳步,就這樣跑了一個多小時,機場已經離他不遠了。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周欣媛發來消息問:“你到底還來不來了?吱個聲好不好!”虹翼沒有迴答,他想要去給寧早倩一個驚喜。在陽關下奔跑,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念頭:寧早倩也仍然喜歡著自己,所以他更要親自趕到她的身邊。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讓她失望了!


    “喂,你再不來,飛機可就要起飛咯!”周欣媛又發送道。虹翼停下腳步,大口喘氣,退出了和周欣媛的通話界麵,看見了寧早倩的頭像。他剛想點進去,又很快搖了搖頭,將手機放進背包裏。不,不能用微信!他的心意,必須要去到她的身邊,親口唿喊。早倩,你就要走了吧?無論你去了什麽地方,無論你在哪裏,無論我們之間隔著多遠的距離,無論今後發生什麽,哪怕你不再喜歡我,我都會一直喜歡你!


    已經快到了,機場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停下腳步,轟隆聲響起,就在他的麵前,一架飛機穿過雲霄,消失在天際。他上前去,看著慢慢離他遠去的飛機,終究還晚了一步,寧早倩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然而這時,無法抑製的感情在瞬間爆發了出來。早倩……“早倩……”兩行熱淚滾滾流下,他朝著天際高聲呐喊,完全不顧周圍人的注視。“早倩……寧早倩……我喜歡你啊!”


    然後,他讓衝動重新歸於平靜,但那份炙熱的感情,卻再也無法平息下來。因為這是初戀,所以他還什麽都不明白,他非常得緊張……無論是見麵時該說什麽,還是那份無法赴約時的不安;對周圍的人保密,讓他感覺很害羞,總是會不知所措,但他現在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了那個女孩。相信在遠方的她,此刻雖然聽不見自己的高聲唿喚,但他在這份感情,肯定已經穿透了雲霄,來到了她的身邊吧。


    現在,他覺得自己終於釋懷,可以坦然迎接明天的到來了……望著湛藍的天空,虹翼的心中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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