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那張灼傷的疤臉從黑暗中出現。這家夥沒有穿戴鎧甲,隻是披了一件亞魔貼身的普通黑『色』襯衫。這家夥真的這麽勝券在握嗎?“這不是我們的侏儒小首領嗎?居然親自上陣了?”


    “你這家夥……是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嗎?”鬼攸眯起眼睛。寒鴉哈哈大笑:“你也看見了,正是你的這些士兵殺害了你這些守衛,他們現在都已經服從於我了。”他這麽說著,那些殺害了守衛的原斷掌士兵們自動聚攏到了他的身後。鬼攸的心一寒,他拒絕承認寒鴉比自己更有凝聚力。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這些人完全沒有是非善惡觀念,寧願投靠他也不願意在我的麾下戰鬥?


    “鬼攸,認清現實吧,你大勢已去了,屬於亞魔的時代即將到來,如果你再為人類做事,很抱歉我隻能將你斬殺了。”寒鴉說道,然後大手一揮,那些曾經是他部下的亞魔紛紛舉著兵器對準了他們曾經的首領。扶住鬼攸的那名亞魔立刻攔到了他的麵前,亮出自己的兵器,麵對這些叛軍的重重圍攻。鬼攸也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和他背靠背:“多謝了。我記得你是叫乾嘯吧?”


    “正是在下。”亞魔說道,然後高舉他的劍,在火光照耀下,劍刃閃著一道令人畏懼的紅光。鬼攸也舉起了自己的匕首,對準自己身前的亞魔。麵對數量如此眾多的敵人,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勝算。隻能孤注一擲試試看了……一旁的寒鴉大笑一聲:“看來你是決意要和我做對了。給我殺!”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起義大軍從四麵八方如洪水般洶湧地朝鬼攸和他身旁為數不多的幾個士兵圍過來。鬼攸踩翻一人,揮劍朝著周圍紛紛避開、幽靈般的披風猛砍。他們這邊的一名亞魔往前衝,踢中一名士兵的臉,發出一聲令人作嘔的喀啦響。第二個人避了開來,刹那間那斷掌士兵似乎自由了。那邊的亞魔大聲咒罵,箭如雨下。鬼攸接著自己身材的矮小,朝它飛奔而去,一劍砍中它的頭盔,然後又給了它一拳,衝力震得他咬緊牙關。亞魔踉蹌著跪下,盔頂裂成兩半,血汩汩地流下臉龐。乾嘯正揮砍著幾隻抓住他腰帶的手,卻被一支長矛刺中了腹部。隻見刺鹿衝入殺陣,長劍挑起一陣腥風血雨。鬼攸突然絆了一跤,轟隆隆摔進爛泥堆裏。他隻覺一陣刺眼的疼痛,以及嘴裏的血腥。


    他睜開眼一看,是石人擋在了自己的麵前。他一愣,對方朝他看了一眼,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然後將對方的長劍推了迴去,朝所有的亞魔大喊:“夠了!到此為止!今天殺的人已經夠多的了!”


    寒鴉終於衝上前線,一把抓住石人的高領:“你什麽意思?正好有機會幹掉這小侏儒!”


    “殺掉他不是我們原本的意圖。”石人似乎不畏懼寒鴉的威迫,冷靜地說道,“今天給他的懲罰已經夠多的了,沒必要趕盡殺絕。”寒鴉瞪著石人,但最終還是鬆開了手,讓士兵收手撤退。鬼攸知道有石人在,他們暫時安全了——居然還得感謝一個叛徒,真他媽諷刺。他趁機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了寒鴉的身後。寒鴉滿臉不耐煩地看著他:“你還想幹什麽?”


    “大人……”在鬼攸尚未迴答的時候,乾嘯趕了過來,說道:“大人,對方人多勢眾,現在再有矛盾恐怕對我們不利。”鬼攸點了點頭,讚同了他的說法,但寒鴉卻向前橫跨一步,抓住了乾嘯握劍的手,他的手一抽,劍掉在了地上,而右手則被寒鴉給鉗住了:“你哪裏冒出來的?”寒鴉惡狠狠地看著乾嘯:“我警告你,你們這些亞魔遲早有一天會被忘恩負義的人類給殺死。與其那時候被他們所殺,還不如現在就投靠我,發動起義,讓自己像個英雄。”


    “不好意思,在沒有戰『亂』的年代,我隻想當個普通人。”鬼攸說,“而現在首先發動戰『亂』的卻是你們這群人。”


    “鬼攸,我不跟你打口水仗,要打就真真正正地打一場。”寒鴉放下一句狠話,然後鬆開了鉗住乾嘯的手,轉身離開。但是乾嘯此刻卻發現了機會,趁機從後麵一把抓住他的左手臂,反扣到身後,看著麵前的叛軍眾人。寒鴉大聲咒罵了一句,但乾嘯力氣也驚人得大,他動彈不得。“我們來好談談吧!”乾嘯對叛軍高聲說道。由於首領疏忽被抓,所有的義軍成員都不敢輕舉妄動,就連石人一下子也沒有什麽好的對策。鬼攸不由得暗讚乾嘯幹得好。


    寒鴉被反扣住的左手臂的衣袖被撩了起來,在他的左手臂上,鬼攸看到了一條細長的疤,當即一驚。那是……乾嘯加大了力氣,但鬼攸卻突然上前一步,舉起手來:“乾嘯,放棄吧,跟這些人沒什麽好談的。他們已經選擇了和我們相反的敵人,已經不可能化敵為友了。今天就先放他走吧,以後我們好好打一場。”


    “可是大人——”乾嘯還想說什麽,但是鬼攸給了他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鬆開了手。寒鴉掙脫開來後立刻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將乾嘯推倒在地上,摁住後猛地揍了他幾拳,揍得乾嘯滿臉是血。石人立刻衝過去拉住寒鴉,寒鴉狠狠地朝石人吐了口唾沫,然後瞪了乾嘯和鬼攸一眼,接著便率領他的部隊迴去了。


    “……我們也走吧。”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叛軍離開,鬼攸心裏千萬個不願意。但最終他隻能揮了揮手,帶著自己剩下的幾個部下離開了這片營地,迴到了東邊的營帳中,將傷員安排在了一起。乾嘯的病床就在癸牙的旁邊,看著這兩個對他最為忠心的部下,鬼攸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欣慰。起碼他還有這兩個他能夠絕對信任的部下,這樣的信任在寒鴉的組織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接下來的路會很艱難。”四周極暗,光亮無法照及,所以當他轉頭看他們時,他隻能看見一片漆黑,“但是寒鴉已經走上了這條錯誤的道路,要麽把他拉迴來,要麽將他斬殺……我更加傾向於後者。”他這麽說道,然後走出了營帳,來到了外麵。沒有受傷的斷掌部落士兵此刻都聚在外麵的草坪上。林間輕響,縈繞耳際。穀底溪水奔流,蜿蜒穿過石板河床,月光在水麵粼粼波動。樹下,這些士兵們壓低聲音,緊張地開著玩笑。但即便這些聲音,也顯得朦朧模糊。


    “隻剩你們這些人了嗎?”鬼攸略微有些吃驚,不過會發生這種情況他也早該預料到的。一名士兵滿臉苦惱地點了點頭,他歎了口氣。他這曾經盛極一時的斷掌部落,此刻居然隻剩下這麽寥寥幾個士兵了,其他的人或死或傷,更多的都跟隨寒鴉加入了叛軍嗎?居然會如此狼狽……竟然會有這麽多人想要謀反,這點是他萬萬沒有預料到的。


    第二天清晨,他原本想要去找穆宮隱大人反應一下現在的狀況。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部落會發生這種事情,和自己這個做首領的失職,有很大一部分關係。他無顏麵對領導,更別提現在他已經逐漸在人類那邊失寵,找穆宮隱實在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在猶豫的時候,他想到了之前找過的建交領事海瀾,當時她也答應過自己會幫助自己調查這件事的。去找她的話說不定還能夠得到幫助。鬼攸這麽想。


    於是在上午,鬼攸就再次來到了建交使館的門口,打算再次和海瀾商量一下。然而當他來到門口的時候,卻被上次的那個長得像鼴鼠一樣的保安告知,海瀾已經請了長假,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迴來,讓他改天再來。這下老天真的是徹底斷絕了他的所有盟友人類提供的幫助,『逼』得他一個人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亞魔之間的事情,還是得由亞魔自己來解決嗎?他想到了這一層,或許找人類本身就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由人類『插』手幹涉這件事,或許還會適得其反。


    當他迴到部落中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正午,斷掌部落裏隻剩下寥寥數人。看到這番荒涼淒慘的景象,鬼攸心中百感交集,悲憤交加。他被寒鴉他們擺了一道,讓他的部下接二連三地離開,而他現在根本無能為力。他不知道其他部落是否有這樣的情況——如果隻有他的斷掌部落出現了這種狀況的話,那他真的是貽笑大方了。


    牙狐……對啊!他突然一個激靈。可能是因為他原本就不怎麽信任牙狐的緣故,他居然忘了自己還有這麽一個盟友。但鬼攸認為,就算牙狐八麵玲瓏,見風使舵,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的立場還是很堅定的。而且過去他曾經救了自己一命,已經表明了他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雖然他無法信任,但是現階段他應該還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如果能夠利用好這段時間的話,對雙方都有利。鬼攸可以確保自己部落的延續,不會就這樣被徹底摧毀;而牙狐也可以施行他那些所謂的“計劃”,盡管鬼攸並不知道他打的到底是什麽算盤。但兩方人手聯合,絕對可以給予叛軍迎頭痛擊。到那時候,叛『亂』會像數年前那樣被終結,和平的日子將會重新到來。


    他決定前往霜雪部落去試一試。雖然這樣會讓他產生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但是和牙狐的部落聯盟,確實是當下最可靠的一個辦法。隻要熬過這段非常時期,一切就都好辦了。而這樣一來,他也能夠和牙狐形成徹底的聯盟部落,將來他要是想要對自己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也會很困難。


    總之,現在先將叛軍的事情解決吧。他這麽想著,踏上了前往霜雪部落的路程。牙狐那家夥雖然風評不好,但是做起事來還是挺有一套的——這點就算鬼攸想否認也無法否認,他的謀略比他和狼吼加起來都要強,城府極深,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坐穩霜雪部落首領的座位。這時候自己有求於他,其實也不應該感覺這是一種恥辱。為了整個斷掌部落的生存,他隻能這麽做了……


    路上,他邁著畸形的雙腿狂奔,少年時教官神牙贈送的繩結在眼前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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