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虹翼。“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們嗎?我無時無刻不在恨著你們。”每當這句話出現的時候,第一個出現在腦中的自然是虹翼。那家夥是如此可恨,無論犯什麽錯誤都可以逃避老師的責罵,甚至還可以撒謊將自己的關係撇得一幹二淨,而老師也從來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老師們上課的時候表揚他,檢查書包的時候不查他的手機……虹翼好像天生就有這種光環,讓他可以免除厄運。這點讓英睿尤為嫉妒。而在『性』格上,虹翼的『毛』病也是一找一大堆。他目中無人,自視甚高,裝腔作勢,無病*,這些都是惡心得要死的壞『毛』病,而他自己居然從未意識到!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他就自己在旁邊冷眼觀事,小組活動的時候他從來不參與討論,這樣就會顯得很特別嗎?別惡心人了!英睿走在放學迴家的路上,一邊踢著腳下的碎石子,一邊這麽想著。


    後來在他想到這句話的時候,虹翼的身邊又多出了一個身影。是段秀涵。雖然平時裏兩個人玩得還算好,可是越和秀涵接觸,他就越覺得秀涵惡心。他和自己的『性』格差不多,可能正因為這點才相斥。但是,他卻比自己要老實。平時在私下裏開著各種玩笑,可是一到老師的麵前卻裝得像個三好學生。平時嬉皮笑臉的,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卻比誰都嚴肅,英睿最看不慣這種兩麵派了。而且當他遇到什麽事的時候,秀涵還會關心地跑上來問長問短。雖然英睿的心裏確實很暖,可是他卻覺得段秀涵那是在故意作秀。他在做給誰看啊?明明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偏偏那麽關心別人,誰要你這麽關心了!英睿一肚子火,越想越氣。


    還有習俊良。他平時喜歡開那些粗俗的玩笑,而且也不知收斂,別人不想他說的時候他也拎不清,有什麽不想迴答的問題他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窮追不舍地猛問,這會讓別人很心煩的好不好!尤其是習俊良的名字,總是讓英睿聯想到自己的父親席俊哲,光是名字這一點他就很看他不爽。他想得越來越多,似乎要把班級裏的所有人一個一個地挑『毛』病挑過來。想到這裏,他猛地停下了腳步。我在幹什麽?他如夢初醒,自己什麽時候變得怎麽負能量了?剛剛那一瞬間,他的心裏好像隻剩下了仇恨,看任何人和事物都不順眼。他這是怎麽了?他想到了之前父親的那番言論,說他是對這個世界很不滿。不過真的是這樣吧……?他不安起來。在那天中午和虹翼大吵過一架後,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什麽東西都非常消極,做事十分浮躁。對於這些事情,他確實有很多不滿壓在心裏,然而隨著和虹翼的那番爭吵,這些不滿的情緒全都爆發了出來。


    不行,席英睿,你這樣會把自己『逼』得一個朋友都沒有的。他這麽告誡自己,想到了那個從姑姑那裏聽來的鬼故事:少年沒有朋友,孤獨是他唯一交談的對象。傲慢埋下業的種子,孤獨是孕育業的溫床,思考無邊無盡地蔓延著業因。雖然隻是個故事而已(盡管在眾人的麵前英睿信誓旦旦地說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但英睿可不想自己變成那副鬼樣子。他覺得自己正在慢慢疏遠朋友,而朋友對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從地上撿起了一小塊石子,握在手心裏。就算有意見又怎麽樣呢?他閉上眼睛,然後狠狠地將那塊石子丟了出去。聽見清脆的響聲,他覺得自己的心情突然間好多了。那天確實是虹翼主動挑事的,但顯然他那天確實有心事,而英睿認識的虹翼,平日裏是絕對不會這個樣子的,一定是什麽地方惹到了他,讓他心煩意『亂』。那樣的話自己就根本不應該接茬,否則也不會與他爭吵起來了。英睿這麽想道。


    有進步啊,居然能為別人著想了。他欣喜地發現了這一點,然後繼續向前走去。他橫穿新世界廣場,向家的方向走去。然後不知不覺間,他路過了那家書店。看著書店的招牌,席英睿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虹翼此刻就在裏麵……他今天被李老師留了下來和幾個差生一起補課,虹翼恐怕早就已經迴到了自己的家裏。他隔著外麵的大門無法確認虹翼是不是在裏麵,但是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向虹翼道個歉。


    其實在爭吵過後,英睿看見虹翼那若有所失的樣子其實就已經有點後悔了,可是礙於麵子,他沒能主動向虹翼提出自己的錯誤。結果兩人的關係就這麽不冷不熱地保持著,吵架過後七天來他們的交談次數沒有超過十句話。那天下午體育課虹翼的手指被砸傷,他發現之後當即叫了出來——隻有那一次,是他完全無意識中不假思索的反應。可是虹翼卻不領情,跟著李浩文去了醫務室。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英睿的心頭湧上一陣落寞,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其實還是把虹翼當朋友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誼,他可不想就這樣讓這種友情消失!可是在那之後,兩人連不經意間眼神互相對上都很尷尬,更別提讓他主動去找虹翼道歉了。


    不行,他必須鼓起勇氣,否則我就真的失去這個朋友了。他靜靜地看著書店的大門,然後推門進去。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種種經曆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他和虹翼成為朋友,是預備年紀第一學期期末的時候。那時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李老師安排虹翼給自己補課。於是,一個總是班級裏第一名的好學生,和一個總是拖班級後退的差生,兩個原本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人就這樣開始交談了起來。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們成為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之後他們一起瘋、一起鬧,一起做著各種傻事。在推開門的那一刹那,這些事情都被席英睿迴想起來了。我怎麽以前沒有想到呢?隻有在失去友情之後,才發現這種友誼是多麽寶貴。而現在,他要彌補兩人間出現裂痕的友情。


    “喲,虹翼!”他驚訝自己這麽容易就叫出了虹翼的名字。虹翼此刻正坐在書店角落的沙發上看書,店長不在。“虹翼啊,你老爸又出去進貨了嗎?”他換上笑臉,這麽問道。虹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選擇了沉默。可能他進入話題的方式錯了吧,英睿尷尬地想。他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那是什麽書啊?”


    虹翼又看了看他,依舊沒有說話。英睿真的有點擔心他已經不把自己當朋友了。他幹巴巴地笑了幾聲:“好久沒說話了,嗓子有點幹。唉,你們家有水喝嗎?”說完他就向書店裏麵走近了一步。根據以前來這裏的記憶,他記得後麵有一個廚房,說不定能在那裏麵弄點水喝。他向那邊走去,此時虹翼終於看不下去了,放下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以比英睿快得多的速度走向了廚房,然後給他倒了杯水,端了出來。


    是個好苗頭。英睿想,笑著接過了虹翼遞來的水,然後喝了一口:“這水是蒸餾的吧?真好喝。”其實白開水什麽味道都沒有。虹翼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然後轉過頭去:“不,這是自來水,我想看看你拉肚子之後是什麽樣的場麵。”


    “嘁,真是歹毒。”英睿咂咂嘴,不過他相信這不會是自來水。他一口將杯子裏的水喝完,“那麽,能告訴我店長究竟去哪裏了嗎?”他又問了一遍,打開了話匣子,接下來就方便許多了。虹翼搖搖頭,“他沒去進貨,隻是去買菜了。”說罷,他又轉身坐迴了沙發,拿起那本書重新看了起來。氣氛有點尷尬,英睿幹笑幾聲。這家夥是在等著我給他道歉呢。憑他對虹翼的理解,那家夥肯定是這麽想的。沒錯。


    “那……好吧,虹翼,我向你道歉。”他*地說道。虹翼立刻將頭從書中抬了起來,看來有希望。“你跟寧早倩的事情,我上次不應該大嘴巴說出去的——你看我,唉,就是這個個『性』,藏不住事兒!我跟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該跟我道個歉?”他懷疑自己不該說最後那句話,因為聽到了這句話後虹翼又低下頭去看書了。你這殺千刀的混蛋!你的個『性』才是最討厭的!他咽了口口水,咽下了僅存的自尊。“我不該挑事的,不該起哄,也不該莫名其妙地說你。真的,我向你道歉,我們恢複到從前那樣好不好?”


    終於,虹翼的嘴角稍微動了動。英睿誠懇地低下了頭:“是我不對,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不知道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就在那邊『亂』說。”我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你就不能給點反應嗎?英睿焦急地在心裏大聲說道。虹翼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我也有錯。”


    那一刻,英睿真想給虹翼來給熊抱。你這家夥總算是敢放下那張薄臉皮承認自己的錯誤了啊!“那天你也有心事,”虹翼說,“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這是我的不對,而且我還不停地針對你,追你到『操』場上麵也要跟你吵。”


    “哪裏啊,是我說話說的太過分了。”英睿擺手道,“大家其實都很樂意跟你做朋友的。秀涵、俊良,還有逸淳、潘弘方、陳英豪,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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