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的環境中,虹翼隻能聽見大家彼此錯落有致的唿吸聲。“媽呀劉偉伯你腳好臭!”但是,隨著習俊良的一聲抱怨,宿舍裏立刻炸開了鍋,大家又哄鬧起來。虹翼煩躁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雜『亂』的黑發,看見睡在很前麵的劉偉伯不好意思地收迴了腳。他突然有種預感:今晚我是別想好好睡覺了,可能會經曆人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也說不定,但這純粹是因為外因而導致他被吵得無法入睡。這麽想著,他索『性』從床邊的書包裏拿出了手機,點開了微信。寧早倩的頭像旁邊沒有那個“1”,她沒有再來找自己,肯定已經睡了——她是那麽乖的女孩子。


    他屏幕的亮光引來了英睿的注意:“喂,虹翼,你在看什麽呢?”


    “看手機。你沒看出來嗎?”虹翼頭也不抬地迴答。


    “喲,班長大人居然第一個帶頭違反校規。”英睿起哄,然後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虹翼沒有理會英睿,他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微信,早倩沒有發來迴複,倒是朋友圈裏多了很多新消息:周欣媛和郭玉婷發了自己的自拍,虹翼認出那是在變臉秀裏拍的——但是一想到變臉秀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關掉了朋友圈。周欣媛發朋友圈肯定屏蔽了老師們吧,她還沒那麽傻,而且他也覺得她也不會這麽大膽。


    “嘿,班長大人手機裏在看什麽呢?”英睿又隔空喊話。真是的,我們的床位之間隔了這麽遠的距離,你這麽喊累不累啊!虹翼抬頭想了想,然後迴答他:“在看小說。”他知道英睿在猜測些什麽,所以這是他所能想到的能讓英睿打消疑慮的最好的借口。


    “哇塞,各位後退,班長要開始裝『逼』了。”席英睿裝腔作勢地說,虹翼幹笑了幾聲,然後又刷新了一遍微信。看著早倩的名字,他開始猶豫是不是應該在微信上直接表白。但她可能今天沒有帶手機啊!該死,我怎麽之前沒考慮到這點呢?如果她手機放在家裏,新消息被她媽媽看見了不就糟糕透頂了嗎?但是,他今天已經錯過了一次機會。如果再不自己去主動創造機會的話,他恐怕永遠也說不出口了吧。他憤恨地想。算了,還是先約她出來,當麵表白比較好。


    “咦,《降頭師》有更新了?”英睿驚唿,虹翼知道那是他正在追的一部漫畫,不過一直都是不定期更新。


    “啥玩意,靈異漫畫?”秀涵問道。


    “差不多,驚悚創意辦公室畫的。”英睿一提起他喜歡的東西就會變得格外狂熱,“聽說過嗎?”


    “從沒聽說過。”秀涵恍惚地搖了搖頭,把席英睿的熱情打消了一大半。不過他很快又提起了興致,對著寢室裏的其他人問道:“話說各位,你們有誰想聽恐怖故事的嗎?”


    “就你那幾個段子,早就過時了好不好!”逸淳首先表示出不屑。英睿尷尬地搖了搖頭:“不是段子啦!是真實發生的故事——也不能算是故事,因為是真實發生的,是曆史上存在記錄的。”


    “什麽東西?”秀涵眨了眨眼睛,“哈爾濱貓臉老太太還是九十年代上海吸血鬼?這種靈異事件我聽得多了。”


    “不是,要追溯到更久遠的時候,我聽我姑姑說的……”英睿像個說書家一樣娓娓道來,營造出了一種恐怖的氣氛。虹翼也暫時放下了手機,細細聽著他的故事。不過,在大半夜聽別人講鬼故事真的好嗎?虹翼在心裏是持抗拒態度的,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聽了下去。


    “這已經是太古時期的事情了。”席英睿敘述道,“村裏有名頭腦非常聰明的少年,無論做什麽事情都非常出『色』,被各位長輩們所喜愛。大家都認為他是天選之子,注定會接過老一輩的人的班,成為一代領袖。”他說道,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虹翼,看得虹翼心慌。他可不想成為故事的主角,更不想讓大家把自己給代入進去。


    “好啦好啦,別看虹翼啦,我們的班長比他好多了。”英睿擺擺手,然後繼續說道:“那個少年隻有一個小『毛』病,而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小『毛』病最終發展成了嚴重的缺點。少年以自己的聰明為傲,瞧不起所有的人和事物。他表麵上對長輩的教誨倒背如流,卻從沒把這些珍貴的教誨放在心裏。他開始不再去思考該如何學習、生活,反而去想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在別人眼中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在他心裏卻是異常重要的事情。他執著於此,心中產生了那樣的執念。


    “少年嘲笑長輩的愚笨,諷刺世上的倫理。傲慢是因,執念是果,癡『迷』種下業因的種子,隨後……業因獸便應運而生。”


    業因獸?那是什麽?虹翼從來沒聽說過,顯然其他人也終於對英睿的故事有了興趣。他想知道業因獸究竟是什麽東西,也想知道那個少年最後怎麽樣了。


    席英睿深吸一口氣,看來故事的關鍵到了。“少年漸漸遠離朋友,終日與孤獨為伴,與孤獨交談。孤獨成了孕育業因的溫床。孤單的少年終日陷入思考中,控製不住地去思考,想著不該想的事,懷疑不該懷疑的事。思考能夠蔓延業因。在不知不覺中,少年累積著負麵的業因,最終慢慢地失去了人形,變成了怪物……那就是業因獸。


    “後來村裏的人害怕業因獸,都接二連三地搬走了;剩下的人們被業因獸身體四周所散發出的無形的黑暗扼殺。業因獸住進了森林,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森林裏的生物也消失殆盡。他生活的地方,樹木扭曲變形,變得稀奇古怪,腐朽醜惡。業因獸徘徊在隻剩死亡的森林中,周遭變得極度寒冷。最後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該存在世上。於是業因獸走出陰暗的森林,張眼一看,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原來是深山中的深水湖。業因獸走入湖中,心想潔淨的湖水或許可以洗淨身上一切惡業。但業因獸身邊的水瞬間化為一片漆黒。


    “業因獸不該存在世上。業因獸理解到這一點,默默地消失在湖底。”席英睿深吸一口氣,“好了,故事講完了。”整個房間一片寂靜,每個人都還沒從剛才的故事中迴過神來。最後是秀涵先開口了:“所以……這是個鬼故事?”


    “難道不是嗎?”英睿反問道。


    “我怎麽感覺像是個寓言啊!”秀涵說,然後擺出了一副在銀老師的語文課上,他專有的迴答課文中心思想的嚴肅鄭重的樣子,字正腔圓地說道:“這則寓言告訴我們,為人不能傲慢,對待周圍的人和事物應該抱有謙虛謹慎的態度,不要去想那些『亂』七八糟不該想的東西,否則會把一個人『逼』瘋,擁有讓我們懂得要有謙虛好學、知事明理的道理。”


    “一邊玩去!”英睿惱羞成怒,將枕頭揮向他,秀涵接住了枕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其實秀涵說的也沒錯,虹翼想,或許這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寓言故事,告訴那些初聽故事的小朋友要謙虛好學,不能傲慢,不能『亂』想,在出事之後要勇於承擔責任,自我犧牲……諸如此類的道理在故事中可以找出一大堆。


    “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好不好!你們不要不信!”英睿對著眾人大喊,但顯然每一個人相信。“英睿啊,這就是你姑姑編出來騙你的,你居然到今天都還相信著。”習俊良咂咂嘴,虹翼也為席英睿的幼稚感到可惜。


    “……根本不是這樣!”英睿高聲爭辯,漲紅了臉。虹翼不再搭理他,低下頭來又刷新了一遍微信。在明白如果自己不主動去找她,她是不會再來找自己後,虹翼咬著嘴唇,將“在嗎”兩個字發送了出去。在發出這兩個字之後,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甚至自動將周圍嘈雜的環境過濾了出去。他唿出一口氣,不過早倩這會兒應該已經睡了吧……他躺在床上,看著手機,這麽想。更別提她可能一開始就沒有帶手機……


    然而,這次他沒有等多久,寧早倩很快便發來了迴複。“在的。”虹翼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他躬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心髒再次開始劇烈跳動。勇敢點,虹翼,你可以的!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在輸入欄裏編輯道:“明天早上十點有空嗎?如果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在海洋館的北門見麵嗎?”然後他發送了出去。


    這樣就對了……鼓起勇氣,把她約出來。虹翼心滿意足地想著,開始考慮明天見麵時該用怎麽樣的開場白。見麵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估計都會臉紅的說不出話來吧,所以一定要由他掌握談話的節奏。先不經意地聊著不怎麽重要的事情,然後再在適當的時機表白……他怎麽想著,或許《nana》就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或者從她的英文名“nora”開始聊起也可以。他想著想著,突然傻笑了起來——這次是他有意識地傻笑,而且他無法控製住。


    “喲吼,在看什麽呢,笑得這麽歡?”當虹翼迴過神來,英睿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立刻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手機——但是和變臉秀的那張照片一樣,在他抓住自己的手機之前,英睿已經眼疾手快地將手機搶了過去,一臉興趣盎然地點開了他和早倩的聊天記錄。虹翼衝了上去,但是撲了個空。英睿哈哈大笑。還給我啊……他知道英睿看見自己和早倩的通話之後一定會出事,然而他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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