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真的看了個明白:龍隱、羽狼和安震。他們看見他之後都笑壞了,鬼攸『露』出放肆的笑容:“哎呀,剛剛是誰在說我膽子和身子一樣小啊?”他看向安震,對方打了一個哆嗦。“逞口舌之快誰不會啊——這方麵我分分鍾完虐你們所有人。對,我不否認我確實長了個小身板,”他拍拍自己的胸脯,“但是呢,膽子這玩意兒太大了也不好啊。”


    “大人,恕我直言,但是人類的針對『性』實在是太過於——”


    “我知道的。”鬼攸打斷了羽狼的話,“我記得剛才你好像是罵得最兇的那個啊,噫,真是不堪入耳的話語。去他的,我也不是好惹的。”鬼攸用相同的句式,將剛才羽狼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羽狼臉『色』煞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鬼攸爆發出大笑,“聽了你們剛才的話,就知道你們已經了解到自身的所作所為完全觸犯了法律——啊,盡管是人類製定的,但你們要知道一句無論身處何地都被奉為真理的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但是服從於人類真的太——”安震試圖『插』嘴,但鬼攸根本沒給他機會:“喲,除非你們哪天爬到了屋頂上,可以騎在別人的頭上作威作福,如果你們真的變成了新一屆的統治者,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在那天到來之前,你們都他媽給我安分一點,給我記好了!”


    麵前的三人完全被他嚇住了,估計他們鮮少看見自己的首領『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吧。此刻鬼攸真想大笑,但他依然以嚴肅的口吻說道:“起碼現在人類還是世界的老大,而我們根本就沒有反抗他們的資本。清楚這一點,然後繼續保持著忠心——我不管你們心裏是怎麽想的,甚至你們想要殺了他們都無所謂,但是表麵上裝也要給我裝得像一點,否則休怪我不客氣,把你們今天的這番言論告訴上麵的人,你們都不得好死。”


    安震一愣,然後猛地醒悟鬼攸這是息事寧人的意思。他碰了碰身旁兩人的胳膊,然後低頭道了個歉:“今天的話就當我們沒說吧,此後再也不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了。”


    “下不為例,如果被我抓到,我會親自行刑。”鬼攸的警告低沉而急促。三人麵麵相覷,然後立刻連聲感激鬼攸,謝謝他的仁慈。我真的謝謝你們全家,鬼攸暗忖,光是說出這番話就足以叛你們死罪了,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還想幫你們瞞過去。那三人不停地鞠躬道歉,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這片幽暗的林子。鬼攸看著他們匆忙離開的背影,皺起了眉『毛』。出事了,他意識到,寒鴉的行為帶動了一批人的反逆之心,這隻是個先兆。


    他迴到兵營的時候,士兵們基本上都已經從住所裏出來了。他迅速找到石人,後者形容憔悴,神情冷酷,此刻正坐在其他人後麵,默默地觀望著士兵們的日常生活。石人滿臉麻子,沒有胡須,兩眼深邃,麵頰凹陷。雖然並不老,頭發卻沒剩幾根,隻在雙耳上麵冒出。他的襯衫雖然樣式平凡,毫無裝飾,卻曆經滄桑,看得出歲月的痕跡。石人正像他的賜名那般,如同岩石般剛毅正直,卻也正因他的這份正直,而讓他在同伴之間人緣不是很好。但鬼攸相信,他絕對是個強硬理智的部下,因此這件事交給他做鬼攸完全放得下心。


    他向石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將帶拉到了行政樓中一個沒有人的角落。石人疑『惑』地看著自己的首領,鬼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將今天清晨自己在嚎哭林聽到的事情告訴了他。石人的眉『毛』立刻緊緊地蹙成一團,“大人,這是真的嗎?”


    鬼攸遺憾地點點頭:“正因為這樣,所以才來找你。由我親自行動可能會招來誤會,甚至打草精神,我希望你能幫我。”


    “當然,為了亞魔部落的利益,我當然會這麽做。”石人以一向嚴肅的神情說道,“您要我怎麽做?監視那三個人嗎?”


    “對,除了安震他們,還要盯住幽狼,是他把寒鴉的事情告訴了那三個人。”鬼攸說,“必須盯緊那些有逆反心理的士兵,著重盯住安震和羽狼,我懷疑是他們先起了反叛之心,所以才找到了不怎麽主動的龍隱。仔細觀察,看看平時跟他們接觸的有什麽人,都開始警戒起來,要將叛『亂』扼殺在萌芽之中。”


    石人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他點頭答應了。沉默半晌後,他又向鬼攸問道:“大人,現在被囚禁的寒鴉,要監視他嗎?”


    “不用了。”鬼攸搖搖頭,“寒鴉由我自己來處理。”石人表示了解,然後離開了行政樓。鬼攸開始不自覺地撫『摸』起那粗糙的護身符,倦怠感突然排山倒海般朝他襲來,卻又驀然潰散——他的眼前,浮現出了寒鴉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他朝他獰笑,那張臉此時給了鬼攸極度不詳的預感,仿佛是某種災難的預兆。


    ***


    “你沒有夢想嗎?”銀夏孤悲地問。


    “沒有……吧。”對方的語氣極其不確定。


    “如果你沒有夢想的話,那就守護我的夢想吧。”銀夏說道。


    “你的夢想?”


    “我的夢想啊……就是讓我們所有人,都活下去。”銀夏苦笑,“已經算是空想了吧。”


    “不,我覺得那是很好的夢想。”對方說道,銀夏覺得心情有些舒朗了:“真的嗎?”


    “真的啊……很偉大的夢想呢。”


    然後,兩人看向那幅名為“希望”的書法,看了之後,果然給人一種希望的感覺呢。那台老式收音機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一個老人啞著嗓子在叫喊。轉眼間他已經來到了雨中。不是夜『色』,是雨的前咒,寂靜幽光透襲,詭異而美麗。兩人在雨中對望著,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不清對方的臉。然後,他聽到他說:“如果哪天海瀾迴來了,也請代我向她問好……保重了,銀夏。”


    “好……”銀夏在冰冷的雨中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我的夢想,就是讓我們所有人都活下去。”他再次聽見了自己曾經說過的這句話,夢境突然開始變得混『亂』起來。他所處的世界天旋地轉,突然來到了南宮附中。亞魔將劍向他劈來,他的肩膀被砍到。然後那個名叫寒鴉的亞魔向他開了一槍,他躲了過去,可是背後爆炸突然發生。他摔出窗外,掉在地上,又被人抬到了擔架上。恍惚間,他覺得虹翼好像在看著自己……


    然後他又突然迴到了那片雪地。他們唱著歌,為那家夥送行。望過去,雲海裏透著希冀的光,劃破整個蒼穹。“我的夢想,就是讓我們所有人都活下去……”他自己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刺耳的蜂鳴充斥著整個世界。然後,他突然轉過身,向著前方愈行愈遠的那人聲嘶力竭地喊道:“你一定要活下去啊!絕對要加油啊!絕對絕對要加油啊!為了讓你能夠活下去,能夠活下去……所以我們也一定會生存下去!所以!請千萬不要死!”


    銀夏掙紮著坐了起來,徹底從夢中醒來。剛剛在睡夢中喊出的那番話,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現在倒是讓他完全清醒了。他虛弱地看著自己的枕頭,上麵已經濕了一大片,是自己的冷汗嗎?他咳嗽了幾聲,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了……潘多拉的事,還有那家夥的事……厚重的垂簾蓋住窗戶,房裏黑暗如墨。他拖著疲憊的身體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立刻充滿整個房間。然而夢中的迴音還沒有退去,“讓我們所有人都活下去……”


    他有好好做到這一點嗎?無數的人在他的麵前被那艘飛碟所殺,可直到今天,他仍然無能為力,甚至對於那飛碟是什麽來頭還是毫無頭緒。那兩個前來威脅他的亞魔,之後真的襲擊了南宮附中。還好那天大家都出去郊遊了,學校裏隻剩下幾個老師。孫老師受到重傷……他閉上眼睛迴憶當時發生的事,孫老師眼見學校陷入火災,當即不假思索地拿滅火器噴『射』,然後衝向了那些亞魔。


    是我的錯……他懊悔地想,他沒有按照亞魔說的那樣停止行動,銷毀證據,他將那張線索脈絡圖藏在了床板下麵,果然還是被他們發現了。是他的倔強導致了孫老師的悲劇,南宮附中會發生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當時明明已經決定好,不再看見任何人死在自己麵前的,可卻還是無法阻止慘劇的發生。雖然那場戰鬥中沒有人死亡,但是他還是無法控製地持續自責著。都是因為我……所以才……他陷入了糾結,不知道該繼續調查下去,還是就此收手。他害怕繼續調查的話,南宮附中會再次被襲擊;可如果放棄的話,會有更多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死在那艘可怕的飛船下。


    他將床板打開,長歎一口氣。不想再看見任何人死在自己的麵前……因為這點,所以他才戰鬥到今天。這個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去,銀夏,你在想些什麽啊?他咬緊嘴唇,然後下定決心般地將那張脈絡圖掀了起來,攤在桌上。他緊緊地將它盯住,盡自己的全力想要將它全部記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將那張紙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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