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樹林逐漸黯淡,枯黃的落葉發出脆裂的聲響,銀夏邁開一隻腳,又向前踏了一步。寒風吹得他有些冷,明明是秋天,卻冷得像冬天一樣。不過好在,這種反複無常的天氣銀夏早就已經習慣了。


    踏在落葉上的感覺,聽著地麵作響,就好像是踩著人骨前行般。


    這是屬於他們的新世界。二十年前的情況,遠比現在要糟糕得多——那時候的世界,是現在這一代人遠不可能想到的。銀夏也知道,讓他們完全理解這些東西並不可能,不過作為教師,他還是盡他所能地教導自己的學生們——不過真要說起來,那也應該是曆史老師做的事情。不過他向來對那個嚴肅乏味的老頭沒什麽好感。


    銀夏就是這樣一個人,天『性』樂觀,在別人眼中又有些喜歡管別人閑事。雖然他本人沒有這麽覺得,但在他同事的眼中他都是這樣一個形象。其他老師們見他來了便停止話語,但在背地裏一直說他“不正經”。他們以為他們的話沒被他聽到,但銀夏其實都知道。這些傳言的各種版本糅合在一起的說法,其實更加讓人惱火。


    我可能真的有那麽一點不正經吧。銀夏自己也這麽認為,不過他的『性』格就是這樣,要改變起來也很困難。其實不用為了迎合他人而刻意改變什麽。這點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確定了——那時候戰爭還沒有結束,整個世界還處於魔神潘多拉統治的時期。那段時間才真是水深火熱,民不聊生。可正是那樣的環境下,銀夏才找到了所謂的被稱為“真我”的東西。其實說實話,那東西到現在銀夏也沒有真正理解它的含義。他還在大學的時候,主修的一項科目中那位肥胖的教授也曾經提到過“真我”這個詞。當時他如同現在自己身邊的這批學生同樣,是個懵懂的青年。課上他沒有用心聽講,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考前突擊複習一下,考試總能夠考出好成績。


    課上除了“真我”這個詞,教授還提到了“假我”“神我”這兩個名詞,指的是是三種境界。另外到達這種境界,有觀點認為要經曆一趟旅遊——說是旅遊其實有錯誤,不過銀夏已經記不清那時候教授是怎麽說的了,隻能憑迴憶依稀覺得好像是那個意思。那種“旅遊”所要經過的唯一一個地方被稱為“識海”。這些名詞都是在一堂課上教給他們的,那也是銀夏記得最清楚的一堂課。聽說從識海中走出來的沒幾個人,而進入深層識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這樣的話通過識海,並且達到頂層的神我境界的人,恐怕整個地球上也找不出一兩個吧。不過銀夏倒是認識這樣的一個人。相比被譽為“世界的救世主”的他們,那家夥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然而在達到神我境界,並且終結了潘多拉的統治後,那家夥便就此失去了蹤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銀夏再也沒有聽見有關他的傳聞。


    不過銀夏一直堅信著,此刻他還在某個地方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結果不知不覺間又想到了他的事情啊。銀夏這樣想,將那家夥和各種惹人厭的事情從腦海中趕了出去,繼續向前走。


    隨著夜『色』降臨,天氣也越來越冷了。風勢轉強,猶如刀割。銀夏懷疑不到一月天上就會飄雪,而現在隻有十一月。他無奈地搖搖頭,哪怕是成為了“神我”的人也沒有改變天氣的能力。


    隻有一次例外。那時候同樣也是在戰爭時期,天空因為絕對零度領域的影響而陰雨不斷。那場雨持續了好幾個月,最後才終於停下。


    因為潘多拉的到來,這個世界都受到了非常大的影響。銀夏不願去迴憶那段往事,更不願迴憶在那場戰爭中,自己失去了多少朋友。自己的身邊現在全都是些陌生人,真正能和自己稱得上是朋友的人數量真的不多。銀夏自己也十分不解:按照自己那種不正經的『性』格,應該是能交到很多朋友的,然而戰爭結束後,他的新朋友一個也沒有。


    其實人們說他不正經還有另一個原因:他總是莫名其妙地請假,甚至連校長本人都出麵警告過他,如果再無故請假的話,就隻能開除他了。對此銀夏隻是笑笑,當然威脅本身的力量還是很大的,但沒有一個人知道銀夏經常離開學校背後的原因。


    起因要追溯到八月。某天銀夏去經常吃飯的那家餛飩店,途中繞了點路,結果來到了陌生的地方——他甚至都不知道城裏什麽時候多出了這片地。那片平坦的地麵四周被廣廈圍住,整片地方陰涼沒有人煙,甚至就連它周遭房屋中的居民也一個都看不見。


    而我闖進了這個地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運氣是好是壞,他突然看見一艘飛碟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自從魔星和地球建交以來,這玩意已經司空見慣,基本上隔幾個月就會有一艘飛碟載新的打算移民的魔星人過來。但銀夏發現,這次的飛碟與那些普通的飛船外貌上有些不同,而且也不是『政府』和建交使館那邊指定的載人飛船的型號。它相比普通的飛船體積要更大一些,呈扁圓形,周圍並沒有透光的玻璃,甚至連一個洞也沒有。飛碟整體是鐵灰『色』,材質說不清楚,他對這方麵的知識也不是很多。


    當時是盛夏時節,氣溫高得不正常,和現在的天氣反差真的是非常大。現在冬天馬上就要來了。


    那時銀夏停在空地上打量了那飛碟一番,卻發現它並沒有飛走的傾向,而是停在了上空。這時候銀夏被一個人撞倒了。他剛想指責幾句,卻發現那人步履匆匆,直接朝飛碟跑了過去。銀夏心裏懷疑那人根本就沒有看見他的存在。


    他『迷』『惑』地跟了上去,大熱天能跑成這樣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對方停了下來,停在飛碟的正下方。銀夏皺了皺眉,突然一道強光從飛碟下方『射』了出來,銀夏當即踉蹌著向後退去。他用手搭涼棚,清楚無誤地看見那人被光束籠罩,臉上顯示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他將手從額上挪開,光芒越來越刺眼,但眼睛熟悉了這光芒後適應了不少。隨著光束變得愈發強烈,沐浴在光中的人的形體開始變得模糊。他的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是在看見那人臉上的表情之後他又疑『惑』了。那是純粹的享受的表情。對方將雙臂上揚,好讓自己整個身軀都沉浸在光之中。他的身體就好像腐爛了一般,衣服首先被強光吞噬,接下來整個人也開始消失。先是下身,然後慢慢的,慢慢的……


    “你!”銀夏大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麽,他憑直覺感覺到那飛碟來者不善,可那人臉上的表情又是怎麽迴事?“快離開那裏!”他向前衝,然後理智卻讓他後退。那光束的威力他也見識過了,天知道自己莽撞地衝過去會發生什麽。他停留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身體消失,接著馬上就來到了頭顱……


    這時對方終於發出了聲音。“船終於開了。”


    然而他隻留下了這麽短短一句,緊接著腦袋消失,整個身體徹底被強光湮沒。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卻連曾經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也『蕩』然無存。


    那時他心中木然又驚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該怎麽辦。還好那時他選擇了逃跑。飛碟逐漸向自己駛來,他立刻撒腿就跑。不再去想那個消失的人的事情,不再去想那句話的含義。


    飛碟消失了,他活了下來,然而就算是現在想起那時的情景,他仍然心有餘悸。他不知道那飛碟是怎麽迴事,他不知道是什麽人會製造出這樣的殺人機器。


    好奇心使然,他開始追查這件事情,結果就開始請假。一開始還有理由,比如說病假什麽的,但到了十月份,他發現自己已經把所有的理由都用完了,甚至還被領導抱怨“就你事情多”。但是在國慶假期裏他追查到了更多的線索:比如說他發現那艘飛碟每次都隻固定出現在那片地區,從不去其他地方,而且出現得也很頻繁,這就讓他假期之後的時間更緊。


    每名教師每年申請特殊原因請假的次數一共隻有三次,以前銀夏是一年用掉這三次,然而今年加上連公休的機會,銀夏在一個月裏就將這三次機會全都用掉了。他猜測自己這樣的舉動可能讓人產生了誤會。每次他到教導處送文件,主任總是用一種悲憫的目光看著他,有次甚至還對他說:“如果家裏有什麽困難的話就說出來,大家都會幫你的。”


    沒可能的吧。他苦笑,在遍地落葉上又向前踏出了一步。那聲音依然那麽清脆,在寒冷的夜晚下讓人瑟瑟發抖。


    然後,他再次來到了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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