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尊者想要逃跑,憑借普通軍隊如何能攔住?龍陽從脫離這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為大夏的心腹大患,已經成勢了。


    月皇走到三位策主的身前,他們中的兩位隻是受了點皮外傷,但是年紀最長的大策主的狀態很不好。


    “大策主,朕對不起你!”


    這位大策主已經一百多歲了,本來是大夏的一位薩滿祭司,天賦異稟,為大夏付出了一生。


    本來他的年紀就決定了他不能在操勞了,可是先帝駕崩,賊人攢動,他還是來了。


    大策主躺在月皇的懷中,用虛弱的聲音道:“月皇陛下,老臣可能要追隨先帝的腳步了,有些話你就當做我這個將死之人最後的遺言吧”


    月皇流淚了,這個老人是他的老師,每一位策主都是帝師,如今看到大策主為了大夏而死,為自己而死,晚年不保,月皇心中愧疚。


    因為大策主本來已經告老了,是月皇親自請他老人家出山的,沒成想這竟然成了大策主最後的折戟之戰。


    “陛下不必愧疚,請老臣來者陛下,決定最後發揮一點餘熱的卻是老臣自己,即便沒有今天這些傷,老臣也活不過半年了”大策主看出了月皇的愧疚。


    “如今龍陽已成大勢,若是將來我大夏有個不測,可以迴去北方,保留我大夏的火種,火種不滅,大夏就依舊存在”


    月皇點點頭:“若有一日,我大夏失敗,所有夏人就退守北原,由北疆王擔任新的天子,朕留下斷後”


    “咳咳!不!不可!”大策主情緒激動。


    月皇這才知道自己意氣用事,讓大策主傷上加傷,他趕忙道:“朕說了胡話,策主莫要在意”


    大策主點點頭,也不揭破,一個人哪裏是那麽容易改變的,特別是那麽好的一個孩子?


    想到這裏,大策主看了看月皇,又看了看星惜公主,狠下心來。


    “陛下,老臣為大夏出生入死多年,未曾有一絲一毫抱怨,即便今日老臣為大夏而死,也心甘情願,可是…星惜公主罪不可恕,身為大夏公主卻勾結弑君者叛國者,行叛國之舉,更是罪加一等!”


    聞言,眾人皆變色。


    星惜嚇得小臉煞白,低下了頭。


    月皇捂住自己的眼睛,臉色也陰晴不定。


    而包括另外兩位策主在內的諸多人早就對公主這種等同投敵的行為表示不滿了,但對方是尊貴的公主,沒人敢說什麽,現在不一樣了,位高權重的大策主開口了。


    大策主道:“龍陽乃我大夏心腹大患,如今被公主縱虎歸山,斷我大夏根基,毀我大夏基業,老臣請求嚴懲公主,重塑大夏威嚴”


    月皇看了看眾人,人心向背,問道:“大策主認為應該如何懲罰?我看削除她的公主身份,將她永遠囚禁在宮中,才能收拾軍心”


    月皇的懲罰看似很重,其實不痛不癢,公主身份隻是虛名,即便她不是公主,身為天子的哥哥還能讓她餓死不成?


    大策主搖搖頭,道:“非處死公主,不足以平軍心,這是老臣的底線”


    “這一戰因為公主的隱瞞,導致我大夏軍隊十萬人無辜慘死,試問這十萬夏人的命難道不夠重嗎?”


    另一位策主跪拜在地:“懇請陛下大義滅親!”


    有了一位策主的話,數十位將軍跪在地上,同時道:“懇請陛下大義滅親!”


    唿聲陣陣,這剩下的八九萬殘兵敗將皆是一個聲音,這架勢都近乎兵變,逼宮了。


    “爾等意欲何為?”


    忠誠於明皇的上百親衛手持刀劍護在明皇左右,警惕著麵前的人山人海。


    月皇孤身一人,卻仍在張牙舞爪,對著逼宮的眾人道:“我曉月明的妹妹誰敢動!”


    一時之間,眾人竟然被嚇退了,無人說話。


    “妹妹欠大夏的,做哥哥的替她還了!”


    月皇此刻不是大夏皇帝,隻是一個人的哥哥!


    “以前父皇常說,做妹妹的不懂體恤兄長,總愛耍小脾氣,父皇和我都很煩惱,但是如今她犯了錯,惹了麻煩,當哥哥的終究還是當哥哥的,怎麽能不給她擺平麻煩?!”


    月皇在大策主耳邊輕聲說道:“老師已經夠辛苦了,不該在為我們這些晚輩操心了,應該安心地去了”


    大策主還欲說什麽,這時月皇用手輕輕蓋在大策主的臉上,對著全軍朗聲道:“全體將士,送大策主一程,老師好走!”


    眾人不明就裏,以為大策主真的已經去了,紛紛哭泣。


    隻有在身邊的另外兩位策主才知道,大策主還活著呢,隻不過大策主自己都沒說什麽,他二人也就不多言了。


    “也罷,老臣已經老了,不管嘍”


    好一句不管嘍,如此俏皮的話,從一位將死之人口中說出,從一位活過一百年的老人口中說出,仿佛代表了天地間最大的逍遙。


    月皇閉上了眼睛,扶在大策主的身上哭泣,這次大策主真的離開了,一代策主就這麽消失了。


    “天下無饑饉,萬姓以安康,千秋月星陽,天生公子月,賢德比三皇,天女嫡世仙,紫星入雙眸,龍家麒麟兒,威武且剛強,護我大夏永安康!”


    空氣裏傳來民間一首耳熟能詳的歌謠,那是市井小兒遊戲時常常唱的兒歌。


    “哥哥,星惜……”


    “什麽都別說了,天塌下來,哥哥給你撐著!”


    這對兄妹,一個弱不禁風,一個初露鋒芒。


    弱不禁風的身影漸行漸遠,初露鋒芒的身影煢煢孑立……


    陽謀!


    “大夏完了”龍陽站在高空,對一旁的赤影如是道。


    “為什麽,戰爭不是剛剛開始嗎?”一旁的赤影不解,即便是對主人深信不疑,忠心不二的他也不明白龍陽為何如此斷言國運之爭的勝負。


    龍陽看了一眼破碎的衣袍,那被月皇斬下的破碎紅衣,孑然長歎,道:


    “月……夏皇不會殺了……她,所以他……輸了”


    赤影知道那個人正是龍陽將軍的妻子,曉星惜公主,不過他並不相信如今的夏皇曉月明會犯眾怒,徇私保護曉星惜公主。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


    正如龍陽為上官戰設下了一個陽謀,他為月皇也設下了一個陽謀。


    開皇離世,夏朝內憂外患,身為一個年輕的皇子,不,如今已經是大夏的新皇了,曉月明陛下如果想要鞏固自己剛到手的皇位,在各地叛亂四起的時代鞏固夏朝的統治……這一切都建立在月皇要得到大夏軍隊的基礎上。


    曆朝曆代都是如此,皇帝會給自己的繼承人軍隊曆練的機會,曉月明和龍陽就是在軍中建立起了友情,最終也是在戰爭中割袍斷義。


    從前是袍澤戰友,如今是生死仇敵,此一時彼一時,命運的無常可見一斑。


    而大夏的軍隊未必認可這位書生天子,在加上龍陽的陽謀,月皇會失去軍心,使得手中的刀劍不是那麽如臂指使!


    在盛世中這或許沒什麽,但是如今是亂世,而且是決定王朝衰亡的崢嶸亂世,大夏可能因為這點嫌隙最終失敗,永墮深淵!


    龍陽謀劃著打壓月皇,月皇也追殺龍陽,如今龍陽並沒有脫落,他和赤影等人仍然處在最危險的時候,最危險的地點。


    長安!


    “那些修行者可是虎視眈眈的,我們也不能不防”


    “五大仙門不是盟友嗎?”


    “他們隻是利益驅使的鳥獸,之所以助我們隻不過是開皇損害了仙門的利益,當初大夏入侵中原,他們拋棄了百姓,你真的以為他們在乎這天下是誰的嗎?”


    “大夏的軍隊已經離心離德,即便今日的局解了,分歧的種子已經埋下,大夏最終有一日會麵臨滅國的結局”


    龍陽看著暮色蒼茫,遠處的山露出蒼黑色的脊背,幾隻鳥兒歸入山林,他的臉籠罩在陰影中,看不出什麽。


    曾經他不明白為什麽每個人都想要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每個人都想他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他從來不是個喜歡危險的人,所以即便知道了自己是華族的皇族子嗣後,也想過隱瞞什麽都不去做。


    “原來為了不讓我害怕,人人都用生命來告訴我該如何做,但是如今你們都死了,我該怎麽辦?”


    龍陽自言自語道:“真是不負責任啊,把我逼上了這條路,卻想讓我一個人走到黑”


    上官華那個被華族人不恥的叛徒,擔盡了走狗的罵名,隻是為了保全更多的人。


    上官青雲那個一世清明的老人,明明是一個半入土的老頭子,還瞎操心,卻為了複國重新引發了戰爭,


    上官華,上官青雲這對兄弟為了大華,也為了龍陽,犧牲了很多,最終被定義為亂臣賊子。


    “你們都很偉大,你們都是英雄,但是誰要你們犧牲?我不要欠你們的!”


    “付出是我們的選擇,拒絕是你的選擇”上官青雲曾對他說過:“你始終有兩種選擇,你知道的,而我們隻有一種,那就是死”


    如果你準備好成為那些人的王,那就硬起心腸,拿起自己的劍,去奪迴自己的天下,他們甘願做你的枯骨。


    如果你不準備好接受自己的另一種身份,那麽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安心的做個駙馬吧,這樣也好。


    龍陽仿佛看到自己身處黑暗,變成了一隻蝴蝶被困在蠶蛹裏,外麵是兩隻等待吃他的黃雀。


    黃雀圍繞著蠶蛹展開了爭鬥,等這場戰爭之後,它們之中的勝利者就會享用他的肉體。


    蠶蛹裏的蝴蝶伸展了翅膀,撲棱棱地墜落,就在最後一刻,那隻落敗的黃雀用自己破損的羽翼輕輕托起了自己……


    如果世間還有一線光明,我願意追逐,而不是化身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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