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穀眾人隻見那醉酒者發了失心瘋,對那跪在地上的孩子又打又罵,那人對一個重傷的孩子,而且那孩子還年紀尚小拳打腳踢,一個個心中有怨氣,然而畢竟家事難插手,一個個隻是對著酗酒的男人怒目而視。


    父親還欲變本加厲地懲治蘇橙,巴掌就要落下,忽然一個墨影闖了進來,替蘇橙擋了一下!


    這人一身墨色青衣,衣冠楚楚,豐神俊朗,可不就是剛剛追著風依依而去的風笑雨嗎?


    風笑雨剛一迴來就見到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心裏頓時憤慨!


    對方明明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孩子,心性善良,在他眼裏,這個無辜的孩子好意扶起這酒鬼,可這酒鬼怎麽做的呢?他竟然恩將仇報想要一巴掌扇人!要不是自己攔下了他這一巴掌,那個先前就重傷的小朋友就必定被打的吐血,混蛋!當真不是人!


    雖然周圍的師弟們都似乎有所顧忌,不出手,然而風笑雨不論真實關係如何,也不論其他人怎麽想,他隻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


    正是他果斷地攔住了醉酒者,盡管對於自己離開後的一些情況沒有多少了解,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對著酒鬼質問道:“你這人年紀一大把,都活到了狗身上!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有本事朝我來?”


    “孽子,孽子啊!”


    酗酒者似乎清醒了不少,仍是一臉怒氣對風笑雨道:“是你害死了你的母親,現在你就把我一起害死吧,來啊,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說的怕不是我,他說的是那倒在地上的孩子?笑雨心裏有了這般疑惑後,目光也不自覺地望向了那個慘兮兮的身影。


    天煞孤星?如此扭曲的說法果然也隻有糊塗人才信的了,玄而又玄,虛無縹緲的命運是不可捉摸的,這酒鬼當真害人害已!


    “瘋子!”風笑雨退後幾步道:“真是個不明事理的瘋子”


    “師兄,依依……師妹呢?”風墨忽然抓住風師兄的衣裳下擺,問道依依的下落。


    風笑雨瞧得風墨躺在擔架上還不老實,於是笑著道:“你為什麽想知道她的下落?難不成你是想向小師妹道歉了嗎?”


    風墨一臉尷尬神色,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大師兄說的是,我確實不該說出那般折辱人的話,特別是對一個女子,她還是我的小師妹,那就更不應該了”


    風笑雨撫掌大笑:“妙哉妙哉……依依小師妹,你看我說的對吧”


    說罷就見到一個身材曼妙的白衣女子出來,可不就是剛剛賭氣離開眾人的風依依嗎?


    隻見她一臉緋紅,望著風墨問道:“你錯了嗎?”


    風墨一臉後悔的神色道:“錯了錯了,依依,我錯了”


    “好了好了,快躺下,不然又要浪費我的真氣”


    “不浪費,不浪費,這可救了我大半條命呢?我的後半生都仰仗小師妹了”


    “你又說什麽混賬話?!你……你的後半生關我什麽事?”依依一臉羞紅,卻不像剛才那般要賭氣離開了。


    眾人都在猜測這風笑雨師兄到底說了些什麽,才讓得師妹性情變了。


    風墨果斷懸崖勒馬,誠懇地道:“師妹護得我的右手,讓我不至於後半生變成一個獨臂大俠,我的後半生可不就是仰仗師妹了嗎?”


    風阡陌不禁莞爾,對著風墨點頭稱是:“那也是”


    風阡陌很是看重這名叫風墨的弟子,先前瞧得他舍己救人就知道他並不是貪生怕死之徒,雖然有點兒女私情的原因。這次又聽聞他說話幽默,心裏隱隱有了收徒的想法。


    “你叫風墨是吧,風是清風徐來的風,墨是什麽墨?”


    風墨恭恭敬敬地道:“水墨丹青的墨”


    “風墨,你是哪位師兄的弟子?”


    風墨迴答道:“尊師風念”


    風阡陌點頭:“原來是他啊,他的話還不錯”


    僅僅是不錯嗎?風墨幾人心裏不服,風笑雨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也是覺得這師叔吹牛,穀主之所以能成為穀主,不就是因為他是最好的嗎?


    風阡陌表麵很平靜,心裏卻截然相反,是誰都可以,為什麽會是他?


    原本對收徒還信心滿滿,這知音穀長老之中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可是穀主終究是穀主,下手真快。


    風笑雨,風墨,還有這個叫風依依的小妮子,都是可造之材,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收徒的心思,奈何人家已經走了師傅?


    唉,當真……唉……風阡心裏陌嗟歎連連,表麵卻平靜止水。


    比起知音穀這邊的如火如荼,有些喧賓奪主的樣子,蘇橙卻站在一旁沉默半天,也不去包紮手上的傷,任由傷口流血。


    蘇橙身邊的那個她嚇得臉色蒼白,想去摸一摸自己的手,卻又畏畏縮縮怕弄痛了自己,不過蘇橙此時心思不在這裏。


    “少爺……”


    阿九已經把能吃的地龍倒進了湯鑊裏,煮了一碗湯,端來給蘇橙。他也見到了老爺的暴怒,一向耿直的他道:“少爺,你別怪老爺”


    “阿九,我沒事兒,你放心”


    麵對父親“發酒瘋”般的話,他一個勁兒地搖頭,斬釘截鐵地迴答道:“不,我不是!你說過你不信命!”


    醉酒的男人聽聞這話,深深歎氣,隨後一巴掌飄了過來,不過風笑雨眼疾手快,擋在了蘇橙前麵,替他擋了一下。


    酗酒者見此,冷冷地看了一眼笑雨,不過笑雨自認為問心無愧,也不怕。男人對著那孩子仰天苦笑道:“我改變了,你的命我已經看到了!”


    說罷便朝著不知哪裏離開了,蘇橙沒有挽留。


    蘇橙頹然跪了下來,此刻萬念俱灰,心裏千般的解釋都成了狡辯,萬般的希冀都成了碎夢,他忽而記起母親抱他的樣子,記憶中的溫暖懷抱一點一點降溫,知道蘇橙手心的溫度逐漸消失。


    蘇橙沒有繼續解釋,他隻是跪了下來,對著男人的方向磕了幾個頭,聲音很響,甚至磕頭磕出了血,他不痛道:“橙兒惶恐”


    “你以為自己是塊寶嗎?在你母親心裏,在我心裏,你一文不值!”


    “在父親心裏,橙兒或許一文不值了,然而母親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橙兒”


    “所以呢?你很驕傲?你知不知道你母親就是因為你的不辭而別憂思成疾,舊傷複發,你知不知道兵災之後的瘟疫,我要帶她離開,可她怕你迴來找不到家了,不願意離開,最終感染了瘟疫。這些的這些你知不知道?!”


    “橙兒不知!”


    醉酒者沒有迴頭,醉意已經濃烈到窒息。她重重地拍打著桌子道:“快給我滾!滾的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見到”


    蘇橙跪下,給父親磕了一個頭:“孩兒不孝,從今如是,孩兒把姓氏還給父親您,然而我依舊是橙兒。隻是從今以後我就隻是母親的橙,不是父親的蘇了”


    “滾滾滾!什麽蘇?什麽橙?我不明白,孤星大人還是早早走吧,鄙人家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蘇橙轉身就走,也不多做言語,或許這份恩斷義絕,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少爺,俺想跟你走”


    “阿九,好好呆在蘇家,照顧好他……”


    “俺的命是夫人救的,夫人已經走了,不過她將你托付給了俺,俺就一輩子是你的伴讀”


    “好阿九,我蘇橙一輩子有你這麽個朋友,當真是無數不幸中的大幸!”


    蘇橙當真了然了患難見真情,烈火試真金的道理,心中感慨自己依舊有朋友,不禁喜悅,他轉念又想自己一路自己都難以顧及,又如何能拖累人家?蘇橙道:“然而……我不能帶你走,我的路不適合你”


    蘇橙想到了父親蘇鐵的話,想到了那句“我錯了,你就是孤星,你就是……”或許自己就是生來連累人家的,既然知道會傷害,就不要再見麵了吧。


    “俺不怕”


    “可是我怕”蘇橙道:“阿九,我怕失去了你這個朋友,也怕他沒人照顧。你懂我的意思嗎?”


    走出蘇家,天色陰沉,蘇橙忽而覺得以往自己心裏還是有些希望的,他曾經給母親留下的書信,那封充滿了謊言的信裏,寫著自己要去尋找解決“病痛”的方法,最後和母親相聚,他沒有抱著希望,隻是不想讓母親擔心,希望母親再生一個“小蘇橙”,自己終究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來了以後不僅自己傷痕累累,也連累了本來幸福的人從天空墜落了。


    如果開始意味著無數的傷害,我寧願未嚐開始。


    如果世界上存在著等價交換,我希望一命還她。


    還她一世平安,生命中再無蘇橙。


    還她母親的樂,生一個健康寶寶。


    隻可惜,我一廂情願,不過癡人說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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