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陶翠話裏的每一個字都在刺痛楊徽的心靈,她不可置信地盯著陶翠瞧,真希望用自己滿是憤懣與傷痛的眼神令陶翠迴心轉意,可楊徽無法欺騙自己,陶翠說她把地徹底轉出去了,那就是徹底轉出去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可逆轉。


    楊徽的思緒亂得很,在那些亂如麻的思緒裏隻要一道明晰的線緩緩扯出,那根線上的每一節,都是是這兩年來她與和墨好不容易撐過來的日子。


    她想起和墨為了她放棄了上學的機會,為了讓她安心故意做錯那道題。想起和墨起早貪黑出去做事情,自己舍不得買一件新襖子,卻眼睛眨也不眨地給她買試題冊。想起和墨總是會把碗裏的肉和雞蛋給她。想起他一個人住在那個狹小的屋子裏,沒人陪他說話,沒人幫他排解苦悶。


    她都看得到,心裏都明白。


    楊徽所有的沉默與隱忍,都是為了等待將爺爺的土地再次轉讓出去,得到那筆錢的這一天,她以為撐過了這兩年,她與和墨有了這筆錢,就能夠一起去上學,和墨就不必再遠離學校之外的地方辛苦拚搏。


    可陶翠將這一切都毀了。


    這一刻楊徽內心無比地怨恨,她甚至產生了異常極端的想法,她想,要是她沒有這樣的媽媽就好了。


    楊徽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將淚水忍在眼眶裏,向陶翠伸出手說:“把錢給我。”


    陶翠從不知道女兒會有這樣強硬的舉動,在她的印象裏,那個小小的楊徽即便受到委屈也隻會忍氣吞聲。陶翠微微蹙眉,又翻了白眼:“你怎麽跟你媽說話的?”


    楊徽略過她這句話,又說道:“那是爺爺的地,爺爺的地是留給我的,不是給你們的。爺爺生重病的時候,你們沒有迴來,沒有寄一分錢迴來,連句話都沒有捎迴來。爺爺死的時候,你們也沒有在他身邊。你們就是不孝的兒子和兒媳,我就算找南溪鎮的人來評理,他們也都會覺得你們不孝,沒有資格賣爺爺的地。”


    楊徽很少與人說這樣難聽的話。以前她經常被人議論指點,便懂得語言對人造成的傷害往往是極為隱秘卻嚴重的,有些話一旦開口便收不迴來,對別人造成的傷害也就無法彌補。所以她一向很注意,除非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會說一些重話。


    可她怎麽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說這些重話?


    陶翠被驚著了。


    她有些呆滯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兒,這個女孩的模樣看起來就是她的女兒,可她似乎又不是她女兒,無法與她印象裏的“女兒”重疊起來,她竟然不知眼前這個女孩是誰。


    但很快,陶翠緩過神來,從凳子上跳起身來,一根指頭伸出去指著楊徽說:“好啊!你去找人來評理!讓他們評評理,天下有那家的女兒敢這樣跟她媽媽說話的!你是我生下來的那塊肉,沒有我你會活在這裏?沒有我你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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