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經臨近半夜,這樣的小巷子裏罕有人在深夜走動,楊徽渾身顫抖,她起身去拍把他們趕出來的那家旅館的門,想懇求老板幫忙,可老板連門都不願意開。


    楊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冷,越來越抖,她看著周圍的漆黑深夜,隻覺得這黑暗一層一層將她與爺爺包裹、吞噬,也將他們的希望之火吹熄。


    這座陌生的城市,這個漆黑的夜晚,就像一個怪物,張開黑色的大口,將他們吞食入腹。


    楊徽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許多的念頭在她腦海中盤旋,她以往的經驗不足以讓她判斷出眼下的情形該如何是好。


    可是人性的本能,可以讓人在絕境中撕開一道口。真摯的情感激蕩能讓人在緊急的關口生出令人驚歎的力量與勇氣。


    這便是人對生的本能渴望。


    楊徽靠近楊建國身邊,背過身去,彎下腰來,將楊建國扛在了自己背上。


    她想起兒時每一年夏天,她坐在村頭的大樹下,看嬢嬢們背上裝滿香蕉的簍子,那一簍子的香蕉壓彎她們的身子,可她們依舊在前行。


    楊徽深吸一口氣,試了幾次,終於能站起身子來。


    楊建國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背上。


    此時,這便是楊徽整個世界。


    那年楊徽三歲,楊建國將楊徽扛在背上,帶她去摘樹上的野李子。那個時候,陽光會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耀下來,照得楊徽和爺爺的臉上都暖洋洋的。


    楊徽的臉頰躺下幾行冰冷的淚水。


    如今她十二歲了,可以背起爺爺的。


    楊徽抬頭望著前方的路,那路隱在夜色中,遠處的路燈散了些光過來,微微弱弱的。


    可她偏要走出這條路來。


    楊徽抬起步伐,邁出一步,又邁出一步。


    每一步都很艱難,每一步卻還會有下一步。


    那是十二歲的楊徽,她在黑夜中一步步地向前走,拚盡自己所有的力量也想扭轉爺爺命運的轉輪。


    那也是漫長歲月中的楊徽,無論何時,都不曾放棄,以渾身之力去扭轉命運的轉輪。


    無論成功與否,從她踏出不服輸的一步起,她便已經贏得了人生應有的勇氣。即便她後來逐漸明白,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是人力所難以挽迴的,但她依舊不會放棄踏出嚐試的這一步。


    *


    楊建國的身體經過兩天的調理,已經有了不小的起色。陸醫生每天清晨帶著弟子來查房,詢問他的身體感受,查看他的各項身體指標,根據每天的情況調整用藥。


    陸醫生也建議楊建國可以考慮服用一些中藥,中西醫協同調理,能夠減輕病痛給身體帶來的負擔。


    楊建國很是感激陸醫生,每次都要說幾句感謝的話,陸醫生笑笑說:“應該感謝的是你孫女,說實話,我當醫生這麽多年,沒有見過一個小姑娘能有這麽大的韌勁的。你的孫女,真的很好啊。”


    陸醫生說完,帶著他的弟子去別處查房。楊建國靠在床頭上,細細想著陸醫生說的話,眼角不由得微微發紅。


    是啊,他的孫女,真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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