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徽啊,你來幫爺爺把東西收一下好不好?我們等下去車站買票。”


    楊建國揮手叫她過來。


    楊徽慢慢挪動步子,忽而快步走近,在楊建國麵前蹲下來,蹲在他膝下,仰頭看楊建國,目光裏泛著淚花。


    “阿爺,我們去住院。”


    她用的是陳述句,不是在詢問楊建國的意見。


    楊建國愣了一會兒。


    他並不清楚楊徽怎麽突然會說這個話,勉強擠出笑容來,道:“我們先迴去,等有病床了,再過來。”


    楊徽搖頭:“我知道的,阿爺這次迴去就不會來了,阿爺不想住院,不想治病。”


    楊建國的眉眼顫了一顫,他心裏想了又想,想不出楊徽是從哪裏猜出他的打算的。


    楊徽伏在楊建國的膝蓋上,問楊建國:“爺爺,人活一百年,和活五十年是一樣的嗎?”


    楊建國不知道她問這個話的意思是什麽,想了想,迴答她,不一樣的。


    楊徽又問:“那活十年和活五年一樣嗎?”


    楊建國又說不一樣。


    楊徽抬起來,忍住眼眶裏的淚問:“那為什麽爺爺會覺得,活五六個月,和活兩三個月是一樣的?”


    楊建國的臉色變了許多,有些蒼白。


    楊徽果然是知道了。


    楊建國歎了口氣。


    當時他支開楊徽後,陸醫生與他將他的病情大致說了一遍,從化驗單的蛋白球指數和其他一些數據來看,楊建國肝部的癌變腫瘤已經太多太嚴重了,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可以說基本是判死刑了。


    陸醫生認為,如果要動手術,隻有兩個辦法,要麽是切掉一部分癌變的肝,要麽是換一個肝。換肝基本是辦不到了,合適的肝源太難找,以楊建國的情況,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就算找到了,換肝的天價費用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如果要切掉一部分肝,這需要經過詳細的拍片和檢查後才能下結論,看是否能進行。這樣的技術,省人民醫院這邊還不具備,怕是要去最近的華西醫院試試。


    至於藥物治療,所能夠起的作用非常有限,隻能說,住院做一些簡單的觀察治療,再輔以藥物調整身體機能,或許能夠支撐五六個月,能夠改善楊建國的身體感受,讓他在最後的時期裏不那麽痛苦。簡單來說,藥物治療相當於一種安慰劑了。


    陸醫生看過楊建國的資料,與他聊下來也大致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便實話與楊建國說,藥物治療所需要的費用也不低,他們需要好好考慮。


    楊建國聽得懂陸醫生的意思,不住院不治療,他也許還能活一兩個月,住院治療,他也許能活五六個月,但就要花一大筆錢,可能家裏所有積蓄加起來都不夠。


    是否要拿全部的錢去換這多出的幾個月,需要楊建國自己做出抉擇。


    將話說得明白一點,這便是拿錢換命的長度。


    生命本無價,可為了在這個群體世界中活下去,錢有時便成為了加長生命長度的唯一辦法,價錢因此也成為衡量生命長度的度量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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