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國隻覺得孫女提出的問題總是深邃而複雜,或許正因為她還是個孩子,許多內心的疑惑可以毫無顧忌地提出來,不必在乎是否有解答,也不必在乎解答是否準確。


    他想好了措辭,問楊徽:“如果是阿徽,阿徽會離開這裏嗎?”


    楊徽認真地想了這個問題,卻想不出答案,便迴道:“我不知道呐。但是哥哥和老師都跟我說過,故鄉和祖國都是我們的母親,我們為什麽要離開自己的媽媽呢?”


    “如果媽媽很窮很困難,阿徽也不離開嗎?”楊建國又問楊徽。


    楊徽這一迴便不假思索地說:“不會的呐,如果媽媽很窮,阿徽就努力學習,以後養媽媽,她以後就不會窮了。我們老師說的,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就是讓我們為了祖國以後越來越強努力讀書。”


    楊建國心間仿佛墜入一塊驚石,掀起他內心的波瀾。


    或許這便是赤子之心吧。


    在這個變化萬千的時代,無人能知曉未來會走向何方,是興盛還是衰落。於是有的人選擇離開,去追求對他們來說更好的條件與環境。可有的人選擇留下,用他們的拚搏與堅持改變原本落後與貧窮的狀況。


    選擇沒有對錯與高低,但當有人心懷為他人、為國家的理想之時,那便應當予以崇高之名,他們舍棄自身的優渥條件,隻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擁有更好的未來。


    這樣的人,如陳曦,如李清華,如羅書記,如張雁秋,如千千萬萬在改革潮流中奮勇向前的人。


    楊建國低頭去看楊徽,眉眼含笑,他隻願待她長大,依舊能心懷如此的赤誠願想,不忘此刻的理想。


    “阿徽,我們會越來越強的。等我們的日子好起來,他們就不會離開了。”楊建國忽而開口,語氣散入夜風中,卻久吹不散。


    遠處夜色中的香蕉地影影綽綽,晚風帶起一片葉浪,起起伏伏。


    楊徽問楊建國:“阿爺,我們的日子什麽時候會好呐?”


    楊建國笑笑:“等地裏的香蕉都成熟了,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了。”


    楊徽望向那片隱在夜色中的香蕉地,心底升騰起許多的不確定性。


    香蕉已經成熟好幾輪了呐,可他們的日子,真的好過了嗎?


    楊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她也還不知道,真正的“好日子”是怎樣的。可她心裏到底有了一些憧憬。那樣的日子,便是和墨的父母不會離開,她的爸媽會迴來。


    那樣的日子,會有明亮的燈光,會有親人的陪伴。


    楊徽揣著這些零零碎碎的念想與憧憬,進屋見到和墨坐在床上發呆,心裏又燃起鬥誌,走過去說道:“哥哥,你不要難過了,我變隻鴿子給你看,好不好?”


    和墨搖了頭,楊徽剛要說點別的,便又聽見他說:“我會變小兔子。”


    楊徽有些驚訝地看和墨,隻見他揚起手,在光影中真的變出了一隻小兔子,兩隻耳朵輕盈地晃動。


    “真的有小兔子呐。”楊徽樂了起來,也學著和墨的模樣,結出了一隻兔子。


    和墨悄悄偏頭看她,眼眸裏閃爍起光芒。


    徽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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