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徽,每個人最後都是孤零零的。”楊建國不想與楊徽說些敷衍的話,騙她說,不會的,爺爺會一直陪著你的。楊徽正在慢慢長大,也正在明白她的父母與別人的父母不一樣,自她懂事以來,便缺少父母的關愛。


    她終會明白,她是孤獨的,她缺少許多別的孩子所擁有的父母親情。她終會明白,她需要比其他的孩子更加勇敢與堅強,才能讓自己的人生好過一些。


    楊建國知道他遲早是要先走一步的,即便他不願意讓楊徽過早地麵對這些沉重的話題,但他不得不這樣去做,不得不讓楊徽早早地成熟與獨立。


    楊徽並不是很懂她爺爺說的“孤零零”是什麽意思,她想,大概就像和墨離開後,她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吧。想到這一層意思,楊徽心底便有說不出的難受與害怕。


    她問楊建國:“阿爺,你們都會離開阿徽的嗎?哥哥會離開,阿爺會離開,阿爸阿媽也會……”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楊建國低身過去,拍拍她的背:“阿徽,哥哥,阿爺,還有爸爸媽媽,都不可能一直陪著你。我們每個人,都是孤零零地到這個世界上來,最後也要孤零零地離開。所以阿徽要做一個勇敢堅強的人,做一個獨立的人。你剛出生的時候,阿爺找鎮上的老師給你取名字,取了個‘徽’字,就是‘美好’的意思,希望你的人生美好。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隻有你才能決定能不能過得好。”


    這些話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過於深邃與艱澀,楊徽很努力地去想,爺爺話裏的意思。其他的話她還無法完全理解,可有一句,她懂得,爺爺讓她做一個勇敢堅強又獨立的人。


    她不懂這幾個詞的意思,便去問楊建國,什麽是勇敢堅強,什麽是獨立。


    楊建國想了一下,用比較淺顯的道理跟她說:“就是說,阿徽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要害怕。如果不開心了,不要一直難過,要相信以後一定會變得開心。如果有的事情做不了,不要以為自己真的做不了,要多試幾次。還有就是,要自己去想,什麽事應該怎麽做,不要總是聽別人的,要自己給自己想。”


    話說到這裏,楊建國停了片刻,加上一句:“就像阿徽最喜歡聽的薑央射太陽和月亮的故事一樣,薑央就是個勇敢又堅強的人,因為他不害怕太陽太熱,也不怕射太陽太難。他想射太陽,就努力地去做。”


    楊建國說了這許多的話,楊徽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不太懂。不過她知道薑央,也喜歡薑央射日月的故事,她以前就在想,薑央可真厲害呐,她也要像薑央一樣厲害。


    想了這許多的事,楊徽便有些困了,打了幾個嗬欠。楊建國笑笑,再一次問她要不要睡了。楊徽說:“阿爺,我想喝水。”


    楊建國起身出去給她倒水。


    裏屋片刻後便安靜下來,楊徽眨了眨眼睛,有些困頓。床頭煤油燈的光芒昏黃朦朧,燈芯燃出一小圈黑煙,帶了些煤油的味道出來。


    楊徽抬起雙手來,交疊成鴿子的翅膀。


    燈影交錯之中,一隻鴿子的影子在牆麵上緩緩的飛行,緩緩的。


    那隻鴿子,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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